我怕狗，從小就怕。小時候每次放學回家，都要經(jīng)過一個村莊，那個村莊的最北邊的宅子里，養(yǎng)著一條惡犬，每次從那兒經(jīng)過，我都要被那震天的犬吠聲所驚嚇，所幸的是每次放學都是很多同學一起走，人多，狗子不敢上來咬我們，只是遠遠地叫著。偶爾也有狗子想沖上來試一試的時候，這時我們會做一個下蹲撿石頭砸它的動作，狗子通常會被嚇得后退的。其實地上也許根本就無石頭，我們都在唱空城計而已。

　　雖然怕狗，但是其實我家也是養(yǎng)的有狗子的，我這里說的我家，是指我爺爺家。那時我父母住在另一所初中的學校里，我是每周末都回爺爺家的。爺爺養(yǎng)的狗子也是兇猛異常，但是對我這個小主人卻溫馴得很，每次都是遠遠的就搖著尾巴來撒嬌，玩笑時我甚至騎在它的背部讓它馱我走。也許這個感情是很復雜的，我既愛狗，也討厭狗，愛的是我自己養(yǎng)的對我點頭哈腰的狗，討厭的是遠遠地就擺出一副架勢要咬人的狗。也許這就是人的兩面性吧。

　　我在快上初中時，搬到市中心的學校里來了，我母親調(diào)動工作來市里教書。漸漸地，我回老家的次數(shù)少了，甚至在我回老家時，我家的那條狗子還遠遠地兇叫幾聲，跑到跟前看到是我時，才轉(zhuǎn)換成一種討好的姿態(tài)搖著尾巴跟著我。我慢慢長大了，那條狗子也慢慢地長老了，那時流行一部電影，是寫一條狗子的，名字叫“賽虎”，我迷戀電影的情節(jié)，也將我的狗子取名：賽虎。我家的狗子欣喜地接受著，它仿佛聽得懂我的語言。

　　在城里住的時間，我有一次在睡覺時，居然被老鼠咬的流血，這讓我從此對動物有了一種抵觸情緒。同年，聽說我的賽虎在老家要發(fā)瘋，我爺爺忍痛將它打死埋了。

　　這件事，是我在很久以后回家時，聽我爺爺說的。歲月易逝，我爺爺也很老了，他干癟的嘴里已經(jīng)沒有幾顆牙了，他坐在門前的屋檐下，望著門前的池塘，慢慢地跟我說這些事，他說了幾遍是他親手打死賽虎的話，但是他沒說他具體是怎么打死賽虎的，是用什么打的，打死后埋在什么地方，他都沒有告訴我。只記得那天好像很冷，風吹來的時候，爺爺?shù)难劬黾t了，久久不得復原。

　　我所居住的這個小城市，狗子本來不算多，但是在現(xiàn)在的小區(qū)發(fā)展多了以后，很多人又開始養(yǎng)狗了，而且形態(tài)各異，有各個國家的各種類型的狗子。有時候，我看到那些整個體型跟人差不多大的狗子時，我的心里總是犯嘀咕，我總怕它突然發(fā)瘋似地來咬我。狗子的主人看出我的心態(tài)，安慰我說：沒事的，狗子最通人性，你不惹它，它是不會來咬你的。我說：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樣才算不惹它呀。

　　就因為小區(qū)里養(yǎng)狗的太多，我放棄了我的跑步計劃，因為那些參加晨練的人，都喜歡帶著他們的狗子一起跑步。我惶恐地躲著他們時，他們還會笑我，說他們的狗子一般都不咬人。唉，哪有狗子不咬人的喲。

　　我漸漸地發(fā)覺這些養(yǎng)狗的人，好像是以養(yǎng)的狗來抬高自己的身份樣的，越名貴的狗，帶出去就越有面子，而且他們都很得意于在我們這些怕狗的人面前炫耀，我們越是害怕，他們就越是得嘚瑟。過去有句話叫做：狗仗人勢。我覺得現(xiàn)在有很多人叫做：人仗狗勢。可惜我不得不一邊鄙視這些帶狗的人，我又不得不微笑著對他們，因為我真不敢去惹那些不知道名稱的狗子。

　　那天和一位養(yǎng)狗的大哥一起吃飯，我將“人仗狗勢”這個詞開玩笑地說出來，他笑了。他說養(yǎng)狗的也有幾類人，比喻說他這樣的，養(yǎng)的是“泰迪”這樣的小狗，這純碎是一種愛心的寄托。他孩子的一家三口都在外地，他們老兩口養(yǎng)只小狗，既是打發(fā)時間，也是想念親人的一種情感寄托。他們跟我說的這類“人仗狗勢”的人是不同的，不過他反而認為這個“人仗狗勢”的現(xiàn)象沒什么問題，你比喻說：現(xiàn)在社會上有一些小混混，我們都看不起他們，但是我們一旦有解決不了的麻煩時，我們甚至還會讓他們幫忙解決。這是不是表示我們也仗他們的勢呢?

　　大哥的這話說得我若有所思，卻又說不清楚具體原因。我是個生意人，什么樣的人都接觸過，確實也存在找這些小混混解決扯皮事情的現(xiàn)象。我在譴責別人的同時，是不是也有人在背后譴責我呢?

　　我搖了搖頭，苦苦一笑，問大哥：你現(xiàn)在養(yǎng)狗，那你吃狗肉嗎? 大哥說：吃呀，這個很正常的。特別是以前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時候，我們養(yǎng)的狗子死了，我們舍不得扔掉，都是自己偷偷吃了解饞。我們養(yǎng)雞，養(yǎng)豬，也都是為了吃肉。所謂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腸過。這也是狗子的宿命呀。

　　那天中午，我們吃的主菜就是狗肉火鍋。我忽然想起了我的賽虎，它究竟是不是被埋了，我恍惚間有些不敢肯定了。

【本文作者：王波(微信公眾號：隨州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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