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懶散的人，對于打掃房間這樣的瑣事，基本都是不得已而為之，或因了老婆的督促，或因為家里要來客人，其它情況下一般就聽之任之，當(dāng)?shù)蒙弦晃?ldquo;亂室英雄”了。有時不免被老婆訓(xùn)導(dǎo)“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個我倒真有說辭：天下很大，我還真不介意出去掃掃的?？烧l給我笤帚啊?簸箕呢?小鏟兒在哪兒?哪怕有根攪屎棍也行啊?？偛荒茏屛夜馐謷呤澜绨?我倒是不在乎把手掃成“骷赤兒”(北京土話，沒有了手指的光胳膊)，可大眾受得了嗎?我血肉橫飛的倒在其次，卻搞得血嗤呼啦臭氣熏天的，得了王道事兒小，失了仁道可是大事兒，這理由，不能算我矯情吧。

　　多次上朋友家串門，看到人家的窗明幾凈，人家的井井有條，人家的不惹塵埃，人家的花艷葉綠，心中終于受到刺激，覺得該歸置歸置自己的狗窩了。下決心雖難，還真難不過正兒八經(jīng)的行動，這一屋之掃還真不簡單——

　　但就說灰塵吧，雖不足淹沒腳面，沒個鞋底總還是夠的。這其實不算是壞事，多少也能嚇唬嚇唬蟊賊屑小的吧。試想，哪個家伙溜進(jìn)這樣的屋中，剛走上兩步還不被自己鮮亮鮮亮的腳印嚇壞嘍?每次回家開門，我習(xí)慣性地蹲下端詳?shù)孛妫直娉鲆患胰诘哪_印，還好，一直沒有陌生的足跡，多好。這樣多的灰塵當(dāng)然不是一時一日進(jìn)入的，即使在最重的塵霾天里，我其實也沒親眼見過它們的飄落，卻何以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呢?我去問笤帚，它直搖自己結(jié)滿蛛網(wǎng)的腦袋;再去問墩布，那個干硬打結(jié)的家伙連眼皮都懶得睜開;干脆去審抹布吧，可就是遍尋不著，記得家里備著三塊五塊的呀?雖然不太講究，大多也是用我的破秋褲和兒子的爛校服撕出來的，可也多少抹過桌子擦過馬桶的呀，難道集體逃亡了?真是沒有職業(yè)道德了。

　　算了，要干就大干，這些吃飯不拉屎的家伙通通開除，我去換新的，哪個貴我買哪個。還別說，有錢就是管用，請進(jìn)的一群新式武器用我三身臭汗和一百五十大分鐘，立竿見影地改天換地了，原本灰撲撲臟兮兮的家，似乎是被“老工長俱樂部”重新裝修了一遍，煥然一新，滿屋滿舍還真吱吱冒著一股子富麗堂皇的熱氣來。

　　往外倒垃圾時，我還真細(xì)細(xì)端詳了一下這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屬于我那狗窩的公民們。有花草上掉下的枯枝敗葉若干;有長短粗細(xì)毛發(fā)少許;有皮屑腳手指甲碎果殼一小撮兒;有衣物絨毛碎紙一小堆兒;有雞鴨魚肉碎骨一小捧兒——這些是內(nèi)部產(chǎn)生的。楊柳飛絮一團兒;不明飛來物一把;灰塵渣土一簸——這些算是外來物種。從分布看，外來的滲透最廣，尤其是灰塵，幾乎無孔不入鋪天蓋地。但從重量上來看，還是內(nèi)部的占多數(shù)，尤其在重點領(lǐng)域——作為后勤部門的廚房，幾乎被爛菜葉子骨頭渣們霸占;休養(yǎng)中心的臥室，成了皮屑毛發(fā)衣物絨毛的天下;娛樂場所的客廳，成分要復(fù)雜的多，果殼、指甲、碎紙、黃的耳垢、黑的腳泥，還有一根兒沒墨的圓珠筆、一管干涸的指甲油、兩張沒交的水費單、三張物業(yè)的催費通知......

　　洗手間倒是個例外，感覺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卻比應(yīng)該鮮亮應(yīng)該不染塵埃的客廳干凈得多，這或許是因為不需要穿成人模狗樣進(jìn)出的緣故，有時干脆是赤條條進(jìn)赤條條出，帶不進(jìn)多少臟污進(jìn)去。雖說，人總是骯臟著進(jìn)去體面地出來，好在里面有流水的沖刷，只要不堵塞了出口，多少污垢總還是能清理出去的。

　　詭譎的是，居然在這堆渣滓中發(fā)現(xiàn)了活物——幾只跑得飛快的蟑螂;一群逃竄的螞蟻;七八個扁扁的濕蟲;還有兩只肥碩的土鱉蟲!天啦，難道我每天就和這些東西同吃同睡?這就是和我朝夕相處的室友?這可是我的家!我的!!每天我在里面吃飯睡覺、刷牙洗臉，打呼嚕放屁，甚至脫光了洗澡，居然還有那么多的小眼睛在暗處偷窺?就算是明目張膽地看，我也不知道啊。要命的是，我身邊還躺著老婆呢!這些無法無天的家伙是打哪兒來的呢?我?guī)нM(jìn)來的?身上也藏不了這么些零碎啊。外面飛進(jìn)來的?可這些賊頭賊腦的東西也沒生翅膀啊(似乎蟑螂有，但也不會飛吧)。土肥了長草，屎臭了生蛆，看來只能是內(nèi)部滋生的了，這打掃還真是必要啊——

　　回屋逡巡潔凈光亮的房間，確信再無遺漏，總算舒出一口長氣。倒在沙發(fā)上，揉揉酸痛的腰腿，我在想，這么干凈，明天就沒必要打掃了吧，怪累的。那后天呢?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一股困意山呼海嘯般襲來，啊唉——算了，不想了，先睡會兒吧......

【本文作者：占國(微信公眾號：隨州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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