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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guān)人物的文章推薦:啞巴舅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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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xué)習(xí)啦:啞巴舅爹這個形象總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書中,在身邊,都曾見過和他相似的人。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啞巴舅爹》這篇文章吧。

  又是一年清明節(jié),在上完家里的祖墳后,母親照例帶著我們在老屋東頭的空地邊插上一竿紙幡,朝著楊山方向擺上祭品,祭祀啞巴舅爹。

  啞巴舅爹是母親的二舅,一直住在楊山上,離山下村子有七八里的山路。母親很小的時候,家里姊妹多,糧食不夠吃,外婆把她送到楊山的娘家,七八歲的時候,才回到山下。故母親一輩子對太婆家人都有著很深的感情。

  母親說,啞巴舅爹本不是啞巴,六歲的時候,日本鬼子飛機丟下的一顆炸彈落在了門前,舅爹的耳朵被震聾了,慢慢就不再會說話。

  啞巴舅爹生就一副魁梧的身材,一臉絡(luò)腮胡子,常年蓬亂著頭發(fā),腰間系一把柴刀,夏天穿一雙草鞋,冬天則換成解放鞋。因為和其他舅爹合不攏,雖然在一起勞動,他卻單獨住在一間茅屋里,單獨起灶開伙。

  茅屋很小,一張凌亂的床鋪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墻上和屋頂掛滿了他編制的斗笠、腰籃和其它一些零雜的物件。舅爹編制的竹器結(jié)實且精細,他將這些東西賣給山下的村民,換取自己的油鹽費用。

  楊山的村民雖住在山上,卻屬于我們山下的村子。大集體的時候,農(nóng)忙時節(jié)他們會下山來種田,將生產(chǎn)隊分給的稻谷碾成米挑到山上。

  啞巴舅爹總是和山上人一起下山,一起干活。插秧打稻,耙地耕田,樣樣都很在行。因為很難與人交流,他遇著不滿意的事情,依依呀呀地一番叫嚷,孩子們見著,都很怕他。也有愛開玩笑的大人會有意逗他,他知道是玩笑,嘻嘻笑著直搖頭。更多的時候,他是獨來獨往;田間休息,也坐在人群之外,靜靜地看著別人嬉笑逗鬧。

  啞巴舅爹與我們家形成特別密切的關(guān)系,是在我父親傷殘之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父親因為蓋新房,不慎從腳手架上摔下,腰椎骨折,從此失去了勞動能力。第二年,我從師范畢業(yè),被分配在城里的小學(xué)工作。妹妹弟弟年紀小,且在上學(xué),山上和田地里的農(nóng)活,都落在母親身上。平日里需要耕地,或忙不過來,托人帶信到山上,舅爹就會下山來幫忙,有時一連幾天住在我家里。

  那時候家里很窮,母親沒有工錢付給舅爹。每次舅爹回山上,母親只能給一些大米讓他帶回去,這也是舅爹最需要的東西。

  父親摔傷以后,對于母親仍舊堅持讓孩子們讀書,親戚們大多持反對意見。啞巴舅爹做著手勢告訴母親,因為給我們家?guī)兔?,其他舅爹?jīng)常狠狠地斥罵他。然而啞巴舅爹心疼母親,只要母親需要,仍舊會一次次出現(xiàn)在我們家里。

  那些年里,每年一放暑假,我就會從城里趕回家里,和家人一起忙“雙搶”。這個時候,啞巴舅爹通常也會在我們家。舅爹似乎不大愛搭理我,倒是和弟弟非常親密。

  那年“雙搶”里的一天,我們在田里打稻。弟弟貪玩,記不清具體的事因了,我生氣地訓(xùn)斥他,他犟嘴,我火了,拿起稻把抽打他。

  忽聽得一聲嘶啞的吼叫,我一扭頭,看見啞巴舅爹怒目圓睜,瘋狂地朝我沖過來,田里所有人都怔住了。我嚇得拔腿就跑。舅爹抓住了我后背的衣服,“嘶啦”一聲響,襯衫被撕裂了。我竄上田埂,舅爹緊跟在后面追趕,口中呀呀地叫著,一直到追過幾條田埂,才止住步,遠遠地朝我吼叫。過了好長時間,等到舅爹火氣平復(fù)下來,我才尷尬地回到田里。

  那天中午,啞巴舅爹回到家里,對我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他比劃著手勢對母親說,我是個大人了,不應(yīng)該欺負弟弟;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還在外面讀書(他分不清楚教書和讀書有什么區(qū)別),讀書是掙不到飯吃的,應(yīng)該讓我回家干活,這樣才合道理。

  我這才知道,啞巴舅爹對我一直心懷怨氣。在當時的家庭處境下,依照舅爹對讀書人的理解,他對我的怨恨和鄙夷確實是有道理的。更何況他對弟弟一直有著特殊的感情。

  弟弟很小的時候,啞巴舅爹就喜歡他。母親到楊山做事,常把弟弟帶在身邊。有時住在山上,弟弟就跟啞巴舅爹過夜。舅爹到山上干活,弟弟也跟著他,休息時他會采些山楂、獼猴桃之類的野果給弟弟吃。他用竹篾為弟弟編織小動物,用木頭削制手槍,小巧而精致;仿照目連戲舞臺上的道具,他還為弟弟做了一根霸王鞭,十幾道鞭結(jié)每個結(jié)都削制得非常精細,弟弟拿在手上揮舞,覺得像英雄一樣英勇威猛。

  舅爹在屋前種了一片玉米,玉米成熟的時候,任何人畜不得靠近,唯獨弟弟可以在地里隨便采摘,他笑呵呵地看著,從不阻攔。一輩子獨身的舅爹,在弟弟身上盡情揮灑著父親般的寵愛,也享受著父愛的快樂。弟弟也喜愛舅爹,兩人在一起,就用手勢進行交流。舅爹的啞語,別人看不懂的,弟弟一看就明白。

  舅爹總是缺少吃的,因為饑餓,臉上和腿上常常出現(xiàn)浮腫。沒事的時候,舅爹偶爾也會下山。每次回去,弟弟必跟隨著送他,悄悄塞些東西在他懷里。有時是一點吃的東西,有時是自己攢下來的一毛兩毛紙幣。

  啞巴舅爹給我們家?guī)兔?,前后有五六年時間,那是家里最艱難的一段時期。后來舅爹年歲大了,且患上了糖尿病,田地里的農(nóng)活弟妹也都能幫著扛起來了,母親便不再找他。但舅爹下山時,還是必來我們家,母親依舊像過去一樣,給些糧食讓他帶回去。

  啞巴舅爹是在一年的夏天,死在自家門前的池塘里的。那天上午母親帶著弟弟上楊山挖茶葉地,剛到地里沒多久,舅爹的鄰居就急匆匆跑來告訴她,啞巴舅爹淹死在池塘里了。

  母親和弟弟趕到池塘邊時,看見舅爹尸體面朝下漂浮在池塘的中央。鄰居說,舅爹一定是早上洗衣的時候鉆進水里的。母親哭著找人幫忙打撈尸體,弟弟一口氣從山上跑到山下,邊哭邊跑,跑到外婆家,又跑到三里外的姨婆家,將啞巴舅爹去世的消息通知給一路親戚。

  啞巴舅爹死后就葬在楊山上,母親曾帶著弟弟到山上給舅爹做過幾次清明。因為上山實在不方便,后來就改在家邊祭祀,將近二十年從未間斷。

  每次給舅爹做清明,母親總用火鉗在空地上畫一個圈,在圈里燃上香紙和幾套紙剪的衣服、鞋子,面對著楊山,喃喃呼喚著啞巴舅爹。待鞭炮聲落下,復(fù)用火鉗將圓圈劃開一個缺口,請舅爹將紙錢和衣物取走。母親極信迷信,說啞巴舅爹老實,用這樣的辦法才能確保送給他的東西不被別人搶走。

  在母親的心里,啞巴舅爹仿佛還活著,只是活在另一個世界。母親說,不管什么時候,我們都不能忘記啞巴舅爹。

  啞巴舅爹辛勞一生,晚年病弱孤苦,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健健康康,平安無憂。

  作者簡介

  胡海,安徽池州人,做過13年教師,22年新聞工作,現(xiàn)供職于池州廣播電視臺。創(chuàng)辦過《池州方圓》《漫步秋浦》等文化類電視欄目,其中《漫步秋浦》被評為2008年度安徽省“十佳電視欄目”。主創(chuàng)電視作品多次獲省廣播電視獎一、二等獎。

  作者:胡海

  公眾號:文學(xué)鑒賞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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