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讀書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作者回想起從前大山里輟學的孩子，心中很是郁悶，下面我們來看看作者的回憶吧!

　　今天是本學期的最后一節(jié)閱讀課，教室很清涼，學生都安安靜靜地讀書。我在教室轉(zhuǎn)了幾圈，見學生沉浸在書的海洋里，便坐到教室后面的空座位上，也開始讀林清玄的《氣清景明，繁花盛開》。在《飛花入芒》一文，林清玄寫道：

　　我們很幸運的，有一位明理的、有知識的母親。這一點，我的姐妹體會得更深刻，她考上大學的時候，母親力排眾議對父親說：“再苦也要讓她把大學讀完。”在二十年前，讓女孩子去讀大學是需要很大的決心與勇氣的。

　　讀到此，我抬眼看看窗外，外面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風，黑綠的槐樹有些黯然。我的思緒閃回到二十年前。

　　那時，我在鄉(xiāng)下初中。普及義務教育還沒有真正落實，學生流失得很厲害，我們得不時地下鄉(xiāng)去動員學生返校。班上的一對兄妹同時退學，我只好與同事一起去栗灣村找尋。先是騎自行車，十幾公里，然后是爬山路，翻過一道梁，轉(zhuǎn)過幾個彎，詢問路人才得知還得再爬四五里山路。在跳過小溪時，同事感嘆：“住這遠，要我，我也懶得上學!”我沉默了一陣，接口：“住這遠，才要好好上學!”

　　兩個多小時，我們好不容易來到山坳里的學生家;可家里沒人。通過與鄰居攀談，才得知孩子失學的原因。

　　那時尚沒有移民搬遷政策。孩子的父母想改變居住環(huán)境，就在河川購買了村里的幾間舊屋，準備重建新居。但當他把舊屋推倒，打算第二天砌屋基時，周圍的村民卻連夜在他購買的房屋土地上種上了莊稼。第二天，他準備動工，自然遭到阻攔。他氣不過，找村干部理論，找鄉(xiāng)干部調(diào)解，都無濟于事，最終起訴打官司，法院卻判決他輸，原因很簡單：他的房屋不是地。遭此打擊，家長心灰意冷，便讓倆孩子退學回家。

　　漸近黃昏，家長與孩子終于回到家。我們更開始說服家長送孩子讀書。父親很固執(zhí)，不聽。我勸說道：“你家里遭到困難，我們非常理解;但正因為這樣，才更需要讀書。孩子有了知識，懂得法律，就可以避免這種悲劇了!”父親堅決地搖搖頭：“念書有啥用?”事后，我專門就此事向律師朋友咨詢。其實，稍微懂點法律的人，完全可以動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權(quán)益，比如拆建前先寫申請，申請得到政府有關(guān)部門批復后，他的拆建就變成合法的;或者進行維修式建設，比如墻壞了修墻，屋皮子漏雨了翻修屋皮子，也可以避免好事者鬧事。可家長就是轉(zhuǎn)不過彎兒，自己吃了啞巴虧，不怪自己沒有文化，只怨村民太刁。

　　我的同事也解勸說：“你看現(xiàn)在的科技發(fā)展多快，你家也用上有線電視了。過幾年，家用電器越來越普及，也越來越發(fā)達。沒有文化，連個說明書都看不懂，怎么行?”家長張著空洞的眼睛，望著佇立在屋前的群山，沒有任何表情地回答道：“不會吧!”

　　如今，網(wǎng)絡已經(jīng)普及到鄉(xiāng)村各家各戶，如果沒有基本的電腦知識，連電視都不會看。每次，我對著自家的34吋電視想看中央5套體育節(jié)目而不得時，偶爾會想起這對小兄妹。他們也應該三十多歲了，早已成家了吧?他們只有初一文化，在這個社會上又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我默默地站起身，想著，念著，竟對他們的父親憎恨起來。他的行為是愚蠢，還是無知?一對伶俐的孩童，就這樣離開了學校，也徹底遠離了走出大山改變命運的機會。貧窮不是真正的苦命，擁有固執(zhí)而又短視的父母才是真正的苦命?？嗝暮⒆?，世界上那么多寒門子弟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故事，怎么單單就沒有你們?二十年彈指過去，國家早已真正意義上實行了九年義務教育。普天之大，像這樣被迫輟學的孩子應該不多了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合上書，我凝重地站起身。有幾位學生耷著腦袋，昏昏欲睡。我走過去搖醒他們，提醒他們繼續(xù)閱讀。正值風華正茂年紀的孩子們，怎么就不明白“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的道理?窗明幾凈，涼風習習，這么好的讀書環(huán)境，曾是多少孩子夢魅以求的生活，你們?yōu)槭裁床欢谜湎?

　　我靜靜地站在教室的講臺上，看著眼前一張張青春稚嫩的笑臉，一雙雙明亮純凈的眼睛，心里反復默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教室里因為有空調(diào)，一片清涼;教室外，沉悶郁熱，沒有一絲風?；睒鋮仓袀鱽硪宦曋说慕新暋?/p>

　　寫于2017年7月6日星期四

　　作者| 金乾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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