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yōu)美的游記散文:凄美沈園(2)
優(yōu)美的游記散文:凄美沈園
陸游知曉這樣一首詩,不用提,有多么思念和同情唐琬了。他們的淚。已經(jīng)化成沈園的湖水和環(huán)繞沈園的溝渠之水了!
拋開個人恩怨,我們只談陸游和唐琬的這兩首《釵頭鳳》詞。鳳釵本是陸游送給唐琬的聘物,據(jù)此而作《釵頭鳳》可謂貼切之極!再之,在詞的上闋和下闕末尾,陸游用到錯、莫兩個字作結(jié),唐琬用到難、瞞兩個字作結(jié),陸游的悔恨、唐琬的無奈,準(zhǔn)確地反映了兩人當(dāng)時的心態(tài),可謂惟妙惟肖!我們不禁十分折服陸游、唐琬的才情。這是題外之話,再多也只能打住了--以免喧賓奪主!
誰也不會想到,更值得痛惜的是,不久,本就飽受相思折磨得虛弱的唐琬,因為陸游的一首《釵頭鳳》而一病不起,竟然不治而亡!
有道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里,我們不妨也抱怨:成也沈園,敗也沈園。你一個沈園,促成了陸游唐琬的相見,見證了二人的含情脈脈,也見證了兩闕《釵頭鳳》凄美詞的橫空出世,可你卻無情地棒打鴛鴦,造成了陸唐的相思與分離姑且不論,還直接導(dǎo)致了唐琬的無端死亡,你得擔(dān)負(fù)多大的責(zé)任?怨你恨你罵你都是輕的,要是告你追究你的法律責(zé)任,恐怕也不為過!但細(xì)細(xì)想來,這樣做也有所不公。與人家沈園何干?!沈園不就是個園子嗎?作為一個開放的觀光場所,張三可以來,李四可以來,王五趙六等,都可以來,他們要愛要恨,要高興要憂愁,要死要活,與沈園何干?!要它負(fù)責(zé),更是冤枉它了!
我們又想到了怨陸游。
你分明一個活脫脫的情種,見唐琬見就見了也罷,偏要寫什么煽情的撈什子《釵頭鳳》,讓人家一個癡情的弱女子不堪一擊,由相見暫歡到愁腸百結(jié),落得個一病不治。你能償?shù)昧颂歧拿鼏?你能負(fù)得了這個責(zé)嗎?怨你恨你罵你打你都是輕的,最好讓有司判你個死罪,給唐琬殉葬!轉(zhuǎn)眼一想,這也有所不公。他也是個人哪!也有情有義,也有悲歡離合。他愛唐琬,有錯嗎?顯然沒有。開始他還有所克制,沒有表達(dá)什么意思。但見唐琬派人送酒菜,哪里是什么酒菜,分明就是一份情意,這時,他再也忍不住了,終于爆發(fā)了,寫下了那闕抒發(fā)強(qiáng)烈相思情感的詞。這難道有錯嗎?也沒有錯。
既然沈園沒錯,陸游也沒有錯,那就是唐琬有錯了。
確實也怪唐琬,陸游見就見了,有現(xiàn)任老公在場話沒說成過去就過去了,回去就回去了,就當(dāng)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不就完了?可你卻偏偏與老公商量,征得老公同意,派家人給陸游送去酒菜,讓陸游又舊情復(fù)發(fā)舞文弄墨,又節(jié)外生枝惹出事端;陸游的詞寫就寫了,你又唱和什么,惹得自己生氣,致使原本因陸游母親休妻而得的病更加嚴(yán)重了,反丟了小命。這多么愚蠢多么不值?但從小女人角度品讀,也是可以諒解的。小女人重情重義,特別珍惜與陸游青梅竹馬的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休妻非陸游本意,再婚亦非自己本意,那么與陸游的離異只能歸咎于命運的安排了。她不怨天尤人。這次見陸游,原本不知其所思所想,今見詩詞所言,與她一樣,滿是思念之情,不能不勾起過去美好的回憶,不能不有所表示,于是送酒菜,于是和詩,表達(dá)情感。這是人之常理,人之常情。何錯之有?如果不送酒菜,如果不唱和,那才是一個無情女子呢!如此說來,唐琬也是無辜的。我們讀了唐琬的和詩,知道她是重情義的弱女子,非常值得同情。如果說非要怨唐琬一點什么的話,還真能找到一個切入點,那就是她用情太投入,用情太專,用情太重,達(dá)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以致誤了卿卿性命。你看人家陸游用情,也投入,也專,也重,但把握了一個尺度,那就是保命。也許,這就是大男子與小女子的最大區(qū)別吧?!大男子能做得到,而小女子卻做不到!為什么人們總是說:在情感方面,受傷的總是女人!再說了唐琬命都搭上了,我們還能怨她什么呢?最好是讓她的靈魂得以安息吧!
這么說,這個不怨,那個不怨,那么,最后只剩下一個可以抱怨的人了,這就是唐琬的丈夫趙士程。這個人,說起來似乎有些不相干。
這個趙士程,出身于官宦之家、書香門第,知書達(dá)理,善解人意,本與嬌妻唐琬恩愛有加,日子太平。但在游沈園后,在妻子唐琬的勸說下,輕率地答應(yīng)了妻子的要求,派家人給陸游送去了酒菜,犯下了致命的錯誤。這一舉動,不但沒有使妻子開心,反而給妻子陡然添愁,往日恩愛剛剛割舍,舊情萌發(fā),情動傷身,不能自已,以致斷送了妻子性命。最該反思的是趙士程,最后悔的恐怕還是趙士程。他失去的太大太多,溫柔賢惠的妻子沒了,溫暖的家也就沒了。是他斷送了妻子的性命,他一定會這么想。若此,我們還能責(zé)怪他什么呢?他動機(jī)是好心好意,滿足妻子與陸游的心愿,表現(xiàn)大度的襟懷,可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得不償失??磥恚彩鞘芎φ?,也是值得同情的。
如此說來,沈園怨不得,陸游怨不得,唐琬也怨不得,趙士程也怨不得,豈不是無人可怨了?難道還能怨天怨地嗎?有答案嗎?有??隙ǖ糜腥藶榇素?fù)責(zé)!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與此有關(guān),那就是唐琬的婆婆、陸游的媽媽了。難道真是她的錯嗎?
有人說了,這一切恐怕都是陸游母親造成的。她是源頭。追根溯源,她才是這場悲劇的制造者。(據(jù)說,她是由于嫉妒兒子與兒媳感情過于好而忽視了自己,就找了兒女情長耽誤正業(yè)與不能生育兩個借口)沒有她的干預(yù),陸游唐琬不會離婚;不會離婚,就沒有唐琬的悲劇,也就沒有趙士程的失妻。這確實有道理。起碼聽起來很合乎情理。姑且這么先聽著吧!但值得辨析的是,陸游母親也是無辜的。她休兒媳的兩大理由,在那個封建時代都是正當(dāng)?shù)暮侠砗戏ǖ摹2荒軆号殚L何錯之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何錯之有?她執(zhí)行的是家法更是封建宗法制度,于是她也是封建制度的受害者,她本人何錯之有?!
那么,羅嗦了半天,說來說去,這個沒錯,那個也沒錯,究竟誰有錯呢?難道真的都沒錯嗎?答案是否定的。錯是有的,一定要有人承擔(dān)責(zé)任。但有極大過錯的,卻不是某一個人,也不是某一個朝代,而是一個社會制度。這就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制度。封建禮教、宗法制度等都是吃人的制度。這就是魯迅先生深惡痛絕的一再口誅筆伐的吃人制度。至于其罪惡理論,人們大都知道,這里就從略,就不去細(xì)說端詳了。
在這個制度下,不知有多少陸游唐琬這樣的男男女女,被“陸母”這樣的“惡婆婆”給活活拆散了!不知多少這樣家庭人員頻頻受害!這樣的悲劇源源不斷地發(fā)生著,從來沒有停止過!陸游的母親也好,陸游也好,唐琬也好,趙士程也好,沈園也好,都是這個制度的犧牲品殉葬品。一切皆在此!這就是值得我們認(rèn)真反思的!我們能為生活在如今自由戀愛的社會里而高興而驕傲而幸福!
在沈園里發(fā)生的陸游與唐琬凄美的故事,到這里似乎應(yīng)該結(jié)束了。但是,應(yīng)該補(bǔ)充的是,它還有個重情重義的凄美的尾聲。
出人意料的是,陸游這個大詩人在歷經(jīng)近半個世紀(jì)的風(fēng)雨后,仍然把四十多年前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埋在心底。陸游浪跡天涯數(shù)十年,企圖就此忘卻他與唐婉的凄婉往事。然而離家越遠(yuǎn),唐婉的影子就越縈繞在他的心頭。此番倦游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75歲)。然而他對舊事、對沈園依然懷著深切的眷戀。常常在沈園幽徑上踽踽獨行,追憶著深印在腦海中那驚鴻一瞥的一幕。這時他寫下了沈園懷舊詩二首:
其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fù)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其二: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在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沈園是陸游懷舊場所,也是他傷心的地方。他想著沈園,但又怕到沈園。“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fù)舊池臺”,怎奈“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春天再來,撩人的桃紅柳綠,誘人的鳥語花香,風(fēng)燭殘年的陸游(81歲)雖然不能再親至沈園尋覓往日的蹤影,然而那次與唐婉的際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態(tài)、無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樣,使陸游牢記不忘,于是又賦《夢游沈園》詩: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