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隨筆:赤裸裸向讀者呈現(xiàn)他靈魂的人
我常有著這樣的擔(dān)心:別人是否通過我的文字了解我,并誤解我?
我創(chuàng)作的所有小說,都以虛構(gòu)之名在寫著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精神的世界、靈魂的存在。我在小說中千變?nèi)f化,試圖通過小說來活出成千上萬種自己,其目的像是與讀者做拼圖游戲——誰能通過我的作品來精確無誤地拼出“我”的存在呢?所以有位作家說,一本書需要人一輩子去研讀,但也未必就研究得透徹了。所以說,作家自己也未必全然就認識了自己,只不過偉大的作家對自我認識得更深刻些罷了。
人的靈魂是什么樣子的,沒有誰能說得清楚。有人說,人的靈魂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記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影響,一個人對另一個的想象。我不知道是誰說的了,或許是我綜合了閱讀和人生經(jīng)驗得出這個稍嫌粗淺的結(jié)論。我對朋友說,某某人活著他的一些靈魂,這即意味著他不僅僅是在過肉體生活,還過著精神生活。作家寫作,是在創(chuàng)造令別人過精神生活所需的東西,即作品。讀者閱讀會產(chǎn)生些記憶,會受影響,會產(chǎn)生想象,那么,這等于讀者與作家進行了精神的交流,靈魂的對話。什么是靈魂的對話呢?那大約是一種無聲的,自我與所有人,所有事物的對話。
作家是向讀者呈現(xiàn)他的靈魂的人。靈魂在我們的想象中是赤裸裸的。赤裸裸的,這很要命,因為我們的生活是相互遮蔽的,我們的一生幾乎都是在遮遮掩掩中度過的。遮遮掩掩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一切都有個過程,太過赤裸地彼此呈現(xiàn)并不利于人與人相處,或者說,已經(jīng)從動物進化為人的文明人,要相互遮蔽來過一種文明的生活。人是相信自己的,但難免盲目。人在信著自己和物質(zhì)世界的同時,又會感到空虛,痛苦,孤獨,那么好,來點兒文學(xué),來點兒繪畫,來點兒音樂,來點兒表演吧,這一切都在充實著人們的精神生活,使人們也偶爾意識到,人原來還可以活得更多,更廣,更豐富多彩。
作家是《皇帝的新裝》里的那個無辜的孩童,是眾人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的真誠而純粹的代言人,他有資格帶領(lǐng)人們?nèi)ソ?jīng)歷有著種種困境的蒼茫人世,去往他也并不十分清楚的天堂。當(dāng)然,作家會被不理解他的,誤解他的人所憎惡,因為終究有著很多人被動地,甚至喜歡著茍且的生活——而作家撕開了他們的遮羞布,使他感到自己是個沒有穿任何衣服的人。作家的偉大也就在這兒,他扯開人的最后一件衣服還不算完事兒,他還要解剖人的內(nèi)心和精神世界,試圖描繪出一套治世求人的真理圖,打造一架登天的梯子。
許多作家前仆后繼,許多像作家一樣的藝術(shù)家前仆后繼。許多像作家一樣的男人和女人們前仆后繼。人類需要作家,和像作家一樣的人去認識和解構(gòu)人類的世界,不然人類如何才能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與動物的區(qū)別,與神的距離?
作家是過著靈魂生活的一種特殊的人群,他們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并為此放棄了許多正常人的享樂,承受著腰頸的不適,長期坐在桌前創(chuàng)作,把自己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這使他在上帝的眼里變得與眾不同!
成為作家的有福了,成為讀者的人有福了。
【本文作者:徐東(微信公眾號:青羊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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