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短篇小說:誰生活的更美好
鄉(xiāng)村短篇小說:誰生活的更美好
臘八那天,溝南村的小青年秦邦牢娶媳婦。
豫西這一帶,有一個不成文的習(xí)俗,青年男女結(jié)婚日子,大都選在陰歷十一月、臘月。因為只有等天氣大寒,土地上了凍,莊稼漢才能真正閑下來。加上大冷天,給娃過事情(我們這一帶把男女結(jié)婚叫過事情)備置的食品、菜、特別是肉類不壞,耐得住存放。因為早些年,冰箱、冰柜等制冷設(shè)施根本就沒有。這不,才種上麥,邦牢的父親秦項狗便備了一瓶豐谷酒、兩盒芒果煙,又特意用紅毛線繩扎了伍元人民幣吊在酒瓶頸上,去鄰村專門給人家看日子的馮三喜家。馮三喜一只眼不好,是個棠埭花。但他瞟一眼便把秦項狗提的禮品看得一清二楚。他慢條斯理地給秦項狗讓了座,便問起了兩個孩子的屬相、出生時辰,然后兩眼一瞇縫,手指來回反復(fù)地動彈著,另一只手從一小木盒內(nèi)取出早已預(yù)備好的一小綹紅紙,戴上眼鏡寫將起來,這便是稟單了。上邊寫有結(jié)婚日期,男女儐相宜用屬相等。
秦項狗道了謝,把稟單揣入懷里,便沿著鄉(xiāng)間小路回返。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秦項狗得瑟了一下,但腳步反而加快了。北方十月天,尤其是晚上已有寒意,風(fēng)從人的褲管嗞嗞有聲地往上竄,但秦項狗此時全然沒感覺,他心里熱,夜色遮住了他臉上的微微笑意。一路上,他盤算著娃結(jié)婚的各項用場,不管怎么說,這一兩天叫邦牢先得把稟單、棉花和聘金先給女方那邊送過去,他思忖著。他雖沒大本事,但舍得出力,日子過得還算殷實。自家槽上喂的那頭大肥豬將近三百斤,這下總算派上大用場了,想到這,老漢舒了一口氣。
婚禮辦的很風(fēng)光,很熱鬧。秦項狗和妻子很節(jié)制,就邦牢和一個姐,邦牢姐前年已經(jīng)出嫁了。娃們少,日子好過得多。兒子終身大事,秦項狗全力以赴,他知道,在農(nóng)村這是爭面子的一件大事,也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心事。
酒足飯飽的親朋鄰里陸續(xù)散去,秦邦牢迫不及待地趕回新房。席間幾盅小酒,點燃了小青年的情欲。新娘子潘亞娟長得白凈,略顯豐腴,此時含羞地坐在炕沿上,低著頭,兩只纖手絞在一起輕輕揉搓,間或抬一下頭,邦牢看到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他真的情不自禁了。那一夜,秦邦牢嘗到了人生最大的歡愉,他深感幸福,便暗暗發(fā)誓要愛身下這女人一輩子。
過了臘八,年的腳步就慢慢聽到聲響了,空氣中彌漫的那種喜慶氣氛與日俱增。早春二月間,邦牢隨新婚妻子亞娟,到鎮(zhèn)醫(yī)院做了檢查。和藹漂亮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微笑著告訴他們,亞娟有了身孕。邦牢臉上喜滋滋地,肩上覺著有了份量。與此同時,秦項狗和村里另兩家人,過了一趟黃河,到對面芮城買回了五畝地所需的蘋果樹苗,系短枝紅富士品種。再過十天半月,地完全解凍后,就挖坑把樹苗栽上,再拉水澆灌。秦項狗內(nèi)心盤算著。聽人說靈寶東半縣,早有農(nóng)戶栽蘋果樹,好多家已經(jīng)有了可觀的收入。務(wù)蘋果是一項費力、極費功夫的活計,秦項狗給兒子說:咱莊稼人有的是力氣,能搭賠起整功夫,兒子邦牢點頭稱是。
還算幸福的小日子過的飛快,一轉(zhuǎn)眼,邦牢和亞娟已有了兩個孩子,大女兒已五歲,已送到鎮(zhèn)幼兒園,小兒子剛兩歲,長的虎勢,邦牢有時上蘋果園把兒子架到肩頭,逗得兒子興致特高,小家伙一個人坐在松軟的地里玩但很開心。果樹已長得枝繁葉茂,去年已經(jīng)掛果,父子倆好幾年的辛苦,已經(jīng)嘗到了甜頭。明年果園進入盛果期,邦牢算計著,按今年的蘋果出售價格,明年開支過后,應(yīng)該會有二萬多的凈收入。并且一年將會勝過一年。想到此,邦牢有點沾沾自喜,體內(nèi)涌動起一股使不完的勁頭。同時,對父親當(dāng)年的決策,生了幾分敬佩之情。
盛果期頭一年,收入比秦邦牢的預(yù)算多賣了近一萬元,一家人歡喜,亞娟更是喜不自禁,接過厚厚幾沓人民幣,當(dāng)天就到鎮(zhèn)信用社把錢存了起來。晚上小兩口親熱過后,又一宗一款地籌劃起以后的日子。錢真是好東西,存了錢,小兩口的房事比以往都高漲許多。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第二天一大早,亞娟到鎮(zhèn)上肉店割了五六斤大肉,又買了許多平常都舍不得吃的新鮮蔬菜,帳一算,身上裝的一百多塊錢基本花光。亞娟沒想到豬肉一下子就漲到十五元,幾種蔬菜也都貴得嚇人。她略微遲疑片刻,還是堅定地付了錢,將肉菜打包好回家。再貴今天也要買,她要好好炒幾個菜,包幾大盤肉餃,美美犒勞一下公公和丈夫。兩人的確太辛苦了 ,公公長年累月在果園勞作,蘋果園不忙時,丈夫隔三差五到附近人家或機關(guān)的建筑工地上當(dāng)小工。蘋果掛果前,家庭日用,果園投資全憑丈夫打零工掙錢開支。伏里天,丈夫頂著烈日干一天活回來,原本就不白的臉曬得黝黑,嘴唇干的起泡,亞娟看了,每每覺著心疼。但再苦再累,邦牢在家里從沒使過性子,發(fā)過脾氣。亞娟娘家有事,或用錢,或出力,邦牢從不打結(jié)巴。時間長了,亞娟覺著她的心和丈夫的心已經(jīng)融在了一起,她覺著這輩子已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蘋果好價錢沒幾年。隨著全國蘋果種植面積瘋長,市場對蘋果質(zhì)量要求與日增高,蘋果園的活計、工序越來越繁瑣。冬季或開春施肥,蘋果開花時稀花,緊接著疏果,然后開始套袋,套袋又分膜袋、紙袋,大多果農(nóng)都采用紙加膜。蘋果快成熟時,為了使蘋果更好著色,地里要鋪反光膜,緊接著又是下袋,最后才是采摘。如此多的工序,都要在很短時間內(nèi)完成,這就需要雇工,幾年周折,勞動力價格一漲再漲,蘋果利潤越來越薄。邦牢現(xiàn)在除了蘋果園治蟲打藥給父親幫幫手,其它時間基本上都在建筑工地當(dāng)小工。這天中午快下工時,邦牢不小心從兩米多高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所謂腳手架,其實就是人工用粗細木頭臨時搭起的,有點搖晃,這兩天活緊,邦牢當(dāng)時頭一暈,腳手架一晃悠,人便栽了下來。等亞娟得到消息,人已經(jīng)送往市中醫(yī)院。亞娟旋即從信用社取了現(xiàn)金,叫了一出租車火速趕往中醫(yī)院。到中醫(yī)院后,邦勞還躺在鎮(zhèn)醫(yī)院的救護車上,中醫(yī)院兩個骨科醫(yī)生只說是右腿粉碎性骨折,但傷勢較重,他們技術(shù)有限,建議去洛陽白馬寺正骨醫(yī)院。事不宜遲,亞娟當(dāng)場拍板上洛陽。老天有眼,到白馬寺正骨醫(yī)院后,經(jīng)過檢查、拍片,邦牢只是腿傷,腦部及其它部位均無大礙。亞娟揪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骨傷患者手術(shù)后,需要長時間靜養(yǎng)。邦牢在白馬寺呆了十天,醫(yī)生開了些藥醫(yī)院就讓出院回家了。
古人有言: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邦牢傷勢較重,亞娟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要好好伺奉丈夫安心養(yǎng)傷,使其早日康復(fù)。出院時,醫(yī)生已經(jīng)給亞娟交待,邦勞恢復(fù)后,只能干一些較輕微的活計。亞娟暗暗攢著一股勁,隨時準(zhǔn)備接受生活的考驗。一個多月以后,在亞娟的精心照顧下,邦牢拄著雙拐能慢慢地去廁所了。有時外邊空氣好,邦牢自個兒到院里坐坐??粗豪飪煽么笸渖巷w來飛去的麻雀,吱吱喳喳歡快地跳躍,心里竟滋生幾分艷羨,繼而又勾起幾絲悲傷。人啊人!為了生存,不知要經(jīng)受多少苦難與挫折??毂妓氖娜耍呀?jīng)感悟到活人難,人皮難披的真諦。中秋節(jié)過后沒多久,亞娟和公公從鄰村雇了幾個中年婦女,開始下蘋果。婆婆飯菜預(yù)備好送到地里,小女兒放假也跑來幫忙,小孩身量輕,上樹摘蘋果比大人還麻利,一家人忙得不可開交。但看著天天增大的蘋果堆,誰也不叫苦叫累。辛苦一年,成果在即,誰能不歡喜?五畝蘋果,整整下了一個星期。有收蘋果的客商來了,亞娟和公公嫌價錢有點低,兩人商量,先把蘋果裝袋,運回自家院里,用玉米桿遮蓋好,準(zhǔn)備再等等待價而沽。
晚飯過后,亞娟打了盆熱水,端到丈夫跟前說:這兩天太忙,沒顧上招呼你,來!叫我給你洗洗腳。不等丈夫回話,便把一雙腳按到熱水中,輕輕揉搓起來。邦牢看到妻子有點粗糙的手,一時覺著眼睛有點潮紅,但他強忍住了。妻又說話了:邦牢,等蘋果一賣,你在家好好歇著,我想到鎮(zhèn)上一家大飯店里做幫工,說好了一個月一千二,干到年底,你看咋樣?邦牢心里微微一震,妻盡管三十有七,但出了套門也讓多少男子眼熱心跳,去飯店幫工,喝了酒的男人大多沒控制,動手動腳怎么辦?“咱還是不去吧,那地方不安生。”邦牢囁嚅著說。妻并沒有爭執(zhí),很柔情地一笑說:不去就不去吧,我好好伺候你。那天晚上,亞娟倒下很快就睡著了,也許是裝睡。
有好幾家蘋果出售了,價錢非但沒漲,比下蘋果時還落了二毛錢。亞娟不顧公公和丈夫的阻攔,心一橫就把院里的蘋果全給了客商。又捱了半個月,蘋果價一跌再跌,好多蘋果未賣的人家叫苦連天,有的人甚至后悔地罵起娘來。蘋果遍及全國,市場太大,誰也把握不好。靈寶西半縣有幾家建有果品冷藏庫的大戶,幾年賠得精光,有的負(fù)債累累。殘酷無情的市場經(jīng)濟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人們:莫貪心。
大年又至,上了四十歲的人,提起過年多少有點煩。潘亞娟今年不煩,她來了興致。大年初四那天,她領(lǐng)著一雙兒女到舅家追往,見到了好幾年沒見過面的表妹,因為她好幾年都沒親自來舅家了。聽表妹說,這幾年她一直在蘇州打工,那邊靈寶老鄉(xiāng)特多,活不重,主要熬時間,一年下來開支完能掙近三萬塊,人勤快常加班的話會掙得更多。亞娟心動了,看到比自己小幾歲但保養(yǎng)的細皮嫩肉的表妹,她決定回家就和丈夫商量,過幾天就隨表妹一同去蘇州。表妹說去晚了活不好找。
亞娟在舅家沒多停,帶著孩子就急急回家了。丈夫和公公婆婆正在吃飯,她倒了杯開水,坐到丈夫?qū)γ?,聲調(diào)有點激動地說:邦牢,趁過年大和媽都在,我準(zhǔn)備和舅家表妹廝跟上到蘇州去打工,希望你們不要阻攔,人家一個女娃,吃好穿好一年掙的錢比咱蘋果園都多。你眼下不敢干重活,就幫咱大和咱媽務(wù)蘋果園,把兩個孩子招呼好好的就行了?,F(xiàn)在咱還年輕,外邊找活還容易,過兩年想出門都沒地方要你了。你看咱村出門打工早的那幾家,日子都過得紅火,都買下轎車了,咱不瓷不傻,不能坐在屋里硬等。亞娟一氣說了這么多,語氣很硬,很鄭重,邦牢肚里盡管不愿意,但聽亞娟一番話也是實情,況且亞娟的個性他也摸透了,便慢騰騰表態(tài):只要你能受了苦,那你去吧。嘴里如是說,肚里五味雜陳,很不是味兒。尋思到晚上吹吹枕邊風(fēng),幸許亞娟還能回心轉(zhuǎn)意。到了晚上,他觀亞娟的神情,就始終再沒好意思開口。第二天,亞娟買回一部新智能手機,把自己那部舊的給了丈夫邦牢。當(dāng)場教邦牢如何使用,特別教邦牢如何語音,如何視頻。她給邦牢約定,每一星期六晚上或語音,或視頻。邦牢覺著只要經(jīng)常能見妻的芳容,聽到妻的聲音,他也能放下心。臨走時,妻又叮嚀:手機有不懂的地方問女兒。現(xiàn)在的小學(xué)生接受能力太快,太不可思議。好多大人擺弄不了的,他們都會。這一代人非讓這要命的電腦、智能手機害了不行。
潘亞娟重新燙了頭發(fā),稍微一番裝扮,就把比她小幾歲的表妹比得遜色幾分。兩人登上了初十晚上發(fā)往蘇州的列車。畢竟是心靈手巧的女子,經(jīng)過表妹介紹,亞娟很快便在另一家電子廠正式上班了。亞娟人長得漂亮,男班長很照顧她,并且滿足她經(jīng)常加班的請求。進廠快一年了,亞娟的活動范圍只局限于工廠和在附近租的宿舍之間,她除了吃飯,買營養(yǎng)品,買兩身衣服,幾乎都沒到市里游玩、閑逛過。她的工資全都打到了卡上,將近四萬塊人民幣,看著如此大的數(shù)字,亞娟笑了。臘月二十一廠里提前放假,亞娟到市內(nèi)給一家人都買了一身新衣服、鞋子,又給兒子買了兩樣精美玩具,第二天晚上她便理直氣壯地回到了自己的家?;氐郊遥瑏喚暾f她掙了將近四萬塊錢,公公婆婆,連邦牢眼睛都睜得老大。太讓人想不通了,外邊的錢真的那樣好掙?秦項狗肚里一直嘀咕著。
正月初八,送兒子去學(xué)?;貋恚瑏喚瓯闶帐昂米约旱臇|西,她今晚就要坐車去蘇州。她沒有等表妹,表妹說她今年過了元宵節(jié)再走。亞娟之所以要提前走,是因為年前回家時,車間主任曾私下透露,來年想提她做班長,她得提前趕到。出門歷練一年,她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陽春三月,空氣中已添了幾分燥熱,白里透紅的蘋果花已開得很爛漫,蜜蜂嗡嗡地飛舞開來。邦牢終于扔下了拐杖,他能比較自由地來回走動了。將近半年困在家里,可把他憋壞了。吃過早飯,他悠著步子來到村部門口。村部門口有一家小商店,里面幾個婦女正亮著有點難聽的嗓音說閑話。邦牢想到文化大院里轉(zhuǎn)轉(zhuǎn),剛轉(zhuǎn)身,猛然間商店里面?zhèn)鞒鲆痪洌喊罾蜗眿D在外邊有人了。他身體一哆嗦,強支撐著,裝作啥也沒聽見,啥也沒看見進了商店,他讓店主給他取一盒煙,其實他根本就沒吸過煙,他想借機看清議論者是誰,以此來判斷傳言的真與假。他只瞟了一眼,便看清楚了。屋里四個人,其中有兩個年紀(jì)大的,她們的閨女都在南方打工,也許也在蘇州吧。不容多想,邦牢把煙塞進口袋,做賊似的從商店退了出來。他徑直朝家的方向走去,步子邁的有點快,他怕遇到熟人搭話,因為他知道此時他的臉色很難看。一路上,他好像吃了蒼蠅,覺著惡心,腦子也轟鳴起來?;氐郊依铮怕?lián)想起妻已快兩個月沒有音訊了,約定好的周六晚上視頻,但他和兒子等幾次都沒等著,女兒回家打了兩次電話,竟然一直是無法接通。當(dāng)時,他曾經(jīng)有疑惑,但又一想,妻可能是加班太忙、太勞累了吧。他重溫著過年回來妻子半個月的柔情蜜意,心中的疑慮馬上就打消了。但剛才商店里幾個婦女的議論結(jié)合妻快兩個月的失聯(lián),一種可怕的猜想像螞蜂針一樣蟄著邦牢煩亂的心,一剎那間,他感覺自己心理防線瀕臨崩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行,我得立馬坐車去蘇州,把妻那邊的情況弄明白,再不能等了,馬上!馬上!秦邦牢嘴里默默念叨著,大腦在痛苦地掙扎。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腿還不能遠距離、太大動作地活動,他的腦中此時被妻子潘亞娟姣好的面容塞得滿滿地。他已經(jīng)顧不得和家人商量,父母倆這幾天正在蘋果園疏果。女兒和兒子都在學(xué)校。他換了一身過年時亞娟從蘇州買回的新衣服,在女兒用過的本子背面,給父親留了話:大,我去趟蘇州,過兩天回來,你和我媽招呼好兩個娃。他把寫的話用碗壓在案上,便拎著提包出了家門。到鎮(zhèn)上后,他雇了個面包車徑直去了高鐵站,坐到候車室里,他情緒稍微平靜一點,但不知啥時候,幾滴有點傷心的熱淚竟滴到手背上。他竭力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但幾聲很低的哽咽還是吸引了幾個候車人的視線。秦邦牢擦干眼淚,攢緊拳頭,內(nèi)心發(fā)著狠聲說:到了蘇州,不管啥情況,他背也要把亞娟背回家。
【本文作者:李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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