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意精美隨筆:清談
清談
清談是流行于魏晉時期的一種游戲。有點坐而論道、辯論的意思。有攻有守,有輸有贏。談論的內(nèi)容,多是哲學命題。
那時候有個人叫衛(wèi)玠,身體瘦弱,漂亮得不得了,是個清談大師,有次和人清談,談了兩天,沒休息,累死了,后人說是“談殺衛(wèi)玠”。也有種說法是他剛到建康,因為長得太好看了,被人圍起來看,看死了,叫“看殺衛(wèi)玠”。
那是個稀奇的年代。人們追求個性化,追求美,追求真理。
在西藏那邊,僧人會圍坐在一起辯論,以求獲得究竟的智慧。這是佛教的修行。在印度,印度教徒與佛教徒辯論,佛教徒輸了,從此佛教在印度衰落,近乎消失殆盡。
這種辯論有無意義呢?有的。
佛說法,或孔子傳道,其實也是清談。一問一答,一來一往,是思想的碰撞,智慧的,自然會留下來,成為經(jīng)典。
很多人說清談誤國,看魏晉歷史,也確實有這種感覺。很多牛人明明可以出世做點事情,卻偏偏整體神神叨叨,追求玄學。
換一個角度,我是非常理解魏晉時期的人的。好比二戰(zhàn)以后,人們對整個人生產(chǎn)生疑惑,對存在產(chǎn)生疑惑,黑色幽默、荒誕主義、魔幻現(xiàn)實主義、存在主義,各種主義的文藝作品層出不窮。背后其實是人對世界的絕望、疑惑。
奧斯維辛以后,寫詩是野蠻的。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從三國到魏晉,天天打仗,民不聊生。儒家的道德體系在崩潰,誰都可以稱帝,世襲又變成了“禪讓”,兄弟相殘,臣子弒君,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世界瞬息萬變,人就是想出世做官,也不知道該在哪里又該如何做官。那是個挺畸形的時代。魏竊漢,晉竊魏,北方少數(shù)民族又來竊取晉國。沒有秩序,沒有綱常,強者為尊。
生在這樣的年代,你該怎么做呢?沒辦法的,只能裝瘋賣傻。
我理解魏晉時期的清談,還因為我相信他們是真誠求道的。這一時代的很多人,是真的在思考人生宇宙的事情。他們不愿意為了五斗米折腰,只想追求智慧。偶然為官,也會干脆辭掉的。譬如陶淵明:誤入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把出世看作是錯誤。
魏晉時期人們的追求,解決了我一個非常大的問題:人到底是該入世還是出世?
我出世的時候,想著入世;入世以后,又總想出世。一直在糾結。其實歷史上,這就是個讓人痛苦的事情。既折磨過諸葛亮,也折磨過陶淵明,也折磨過孟浩然、李白。
東晉皇帝簡文帝的行為給我啟示。簡文帝叫司馬昱,是東晉開國皇帝司馬睿的小兒子。司馬睿很喜歡他,一度差點廢長立幼,把他立為太子。但他沒能當成太子,也差點沒能當成皇帝。沒做皇帝的日子里,他是個名士,也是個清談大家,喜歡結交各地名流。
被歷史選中當了皇帝以后,他也心甘情愿地當皇帝。有次參加皇家林園,他說:“會心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也。”
他是把皇家當成了莊子隱居的地方。這是大隱隱于朝的風骨。
又有一人也給我啟示,謝玄。謝玄本是士族子弟,一開始的時候是出世的,后來又做了隱士。再后來又出山抗拒苻堅,并在淝水以八萬士兵打敗苻堅八十萬大軍。入世的時候入世,出世的時候出世,都做得挺好的。
類似的人還有很多。這是讀魏晉歷史給我的饋贈。
【本文作者:李日白 (微信公眾號:日白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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