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的詩歌
艾略特的詩歌(精選5篇)
艾略特(Eliot,1888年9月26日-1965年1月4日),全名托馬斯·斯特爾那斯·艾略特,出生于美國密蘇里州,畢業(yè)于哈佛大學(xué),英文詩人、評論家、劇作家。他是后期象征主義文學(xué)的代表,也是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xué)具有影響的詩人和評論家,曾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代表作有《荒原》《燒毀的諾頓》《四個四重奏》等。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guī)淼陌蕴氐脑姼?,希望能幫助到大?
艾略特的詩歌1
艾略特的詩歌【篇1】
一
現(xiàn)在的時間和過去的時間
也許都存在于未來的時間,
而未來的時間又包容于過去的時間。
假若全部時間永遠(yuǎn)存在
全部時間就再也都無法挽回。
過去可能存在的是一種抽象
只是在一個猜測的世界中,
保持著一種恒久的可能性。
過去可能存在和已經(jīng)存在的
都指向一個始終存在的終點。
足音在記憶中回響
沿著那條我們從未走過的甬道
飄向那重我們從未打開的門
進(jìn)入玫瑰園。我的話就和這樣
在你的心中回響。
但是為了什么
更在一缸玫瑰花瓣上攪起塵埃
我卻不知道。
還有一些回聲
棲身在花園里。我們要不要去追躡?
快,鳥兒說,快去尋找它們,去尋找它們
在花園角落里。穿過第一道門,
走進(jìn)我們的第一個世界,我們要不要聽從
畫眉的欺騙?進(jìn)入我們的第一個世界。
它們就在那兒,神態(tài)莊嚴(yán)而不可窺見,
在秋天的燠熱里,穿過顫動的空氣,
從容不迫地越過滿地枯葉,
鳥兒在呼喚,于那隱藏在灌木叢中
不可聞見的音樂相應(yīng)和,
那沒有被人看見的眼光轉(zhuǎn)過去了,因為玫瑰
露出了花容美姿已被人窺見的神色。
它們在那兒仿佛是我們的客人
受到我們的接待也在接待我們。
它們彬彬有禮地佇立在空寂的小徑旁。
于是我們繼續(xù)前行,走進(jìn)黃楊木的圓形樹叢,
俯身觀看那干涸的水池。
干涸的水池、干涸的混凝土、圍著褐色的邊,
水池里注滿了陽光變幻的水,
荷花升起了,悄悄地,悄悄地,
池面從光芒的中心閃現(xiàn),
而它們在我們身后,映照在池中。
接著云朵飄過,水池又變?yōu)榭仗摗?/p>
去吧,鳥兒說,因為樹葉叢中躲滿了孩子
他們興沖沖地藏在那兒,忍住了笑聲。
去吧,去吧,去吧,鳥兒說:人類
忍受不了太多的現(xiàn)實。
過去的時間和未來的時間
過去可能存在的和已經(jīng)存在的
都指向一個始終存在在終點。
二
大蒜和藍(lán)寶石陷在泥里
阻塞了裝嵌的輪軸。
血液中發(fā)著顫音的弦
在永不消失的傷疤下歌唱
安撫那早已忘卻的戰(zhàn)爭。
動脈里的舞蹈
淋巴液的環(huán)流
都表現(xiàn)為星辰的流駛
在樹梢中升向夏天
我們在搖動的樹枝上空
在那斑駁的樹葉上閃耀的光華中
移步前行,耳聽得下面濕潤的土地上
捕捉野豬的獵犬和野豬一如既往
在繼續(xù)他們追逐的模式
但在群星中又歸于和解。
在轉(zhuǎn)動不息的世界的靜止點上,既無生靈也無精魂;
但是不止也無動。在這靜止點上,只有舞蹈,
不停止也不移動??蓜e把它叫做固定不移。
過去和未來就在這里回合。無去無從,
無升無降。只有這個點,這個靜止點,
這里原不會有舞蹈,但這里有的只是舞蹈。
我只能說,我們曾在那兒呆過,但我說不出是哪兒。
我也說不出呆了多久,因為這樣就把它納入時間。
內(nèi)心超脫了顯示的欲求,
解脫了行動和苦痛,也解脫了內(nèi)心
和身外的逼迫,而被圍擁在
一種恩寵之感,一道靜靜的白光之中,
徐徐上升而有凝然不動,集中
在它部分的狂喜
達(dá)到圓滿的過程中,才領(lǐng)悟到
它那部分的恐懼已經(jīng)消失。
但是過去和未來的羈絆
交織在變化著的軟弱的軀體中,
衛(wèi)護著人類既不飛升天國也不墮入地獄
這兩者都非血肉之軀所能忍受。
過去的時間和未來的時間
只容許有少許的意識。
能意識到就不在時間之內(nèi)
但是只有在時間之內(nèi),那在玫瑰園中的瞬間,
那雨聲瀝瀝的涼亭里的瞬間,
當(dāng)煙霧降落在通風(fēng)的教堂里的瞬間,
才能憶起;才能與過去和未來相及。
只有通過時間才被征服時間。
三
這是憤懟不滿的地方
以前的時間和以后的時間
都沉浸于一片朦朧的光影里:既沒有日光
賦予形體以明澈和靜穆
把暗淡的陰影化為疏忽易逝的美
以暖地旋轉(zhuǎn)暗示人生悠悠,
也沒有黑暗使靈魂凈化
剝奪一切去消感官的享樂
洗滌情感以擯絕塵世短暫的情愛。
既非充實也非空虛。只有一抹微光
閃搖在一張張緊張的飽經(jīng)憂患的臉上
都因為心煩意亂而毫無意義
神情無所專注而極度冷漠
冷風(fēng)勁吹在時間之前和時間之后
人和紙片都在風(fēng)中回旋,
孱弱的肺葉呼吸出入
不健康的靈魂把噯出的麻木
吐入枯萎的空氣,被風(fēng)卷帶著掠過
倫敦的陰沉的山崗,掠過漢姆斯蒂德
和克拉肯韋爾、坎普頓和普特尼,
海蓋特、普林姆羅斯和拉德格特。
不是這里,不是這里的黑暗一片
不在這顫抖的世界里。
再往下去,只是往下進(jìn)入
永遠(yuǎn)與外世隔絕的世界,
是世界又非世界,非世界的世界,
內(nèi)部黑暗,剝奪了一切
赤貧如洗,一無所有,
感覺已枯竭的世界,
幻想已遠(yuǎn)走高飛的世界,
精神已失去作用的世界;
這是一條路,另外一條路
也是一樣,不在運動之中
而是避開運動;但是世界卻懷著渴望
在過去的時間和未來的時間的
碎石路上前進(jìn)。
四
時間和晚鐘埋葬了白天,
烏云卷走了太陽。
向日葵會轉(zhuǎn)向我們嗎,鐵線蓮?
會紛披下來俯向我們嗎;卷須的小花枝頭
會抓住我們,纏住我們嗎?
冷冽的
紫杉的手指會彎到
我們身上嗎?當(dāng)翠鳥的翅膀
以光明回答光明以后
現(xiàn)在已悄然無聲,光明凝然不動
在這轉(zhuǎn)動不息的世界的靜止點上。
五
語言,音樂,都只能
在時間中行進(jìn);但是唯有生者
才能死滅。語言,一旦說過,就歸于
靜寂。只有通過形式,模式,
語言或音樂才能達(dá)到
靜止,正如一只中國的瓷瓶
靜止不動而仍然在時間中不斷前進(jìn)。
當(dāng)樂曲余音裊裊,那不是提琴的靜止,
不只如此,而是兩者共存,
或者說結(jié)束于開始,
結(jié)束和開始永遠(yuǎn)在那兒
在開始之前和結(jié)束之后。
萬物永遠(yuǎn)存在于現(xiàn)在。語言
在重負(fù)之下,損傷,迸裂,有時甚至破碎,
而在壓力之下,要跌落,溜走,消失,
或者因為措辭不當(dāng)而腐朽,不會在原處停留,
不會停留不動。尖厲刺耳的聲音
叱責(zé)、嘲笑或者只是絮叨
受到的攻擊總是試探的聲音,
是葬儀舞蹈中哀聲哭喊的影子,
是郁郁不樂的凱米艾拉的高聲悲號。
模式的細(xì)節(jié)是運動,
正如以十級階梯的形狀表現(xiàn)的那樣。
欲望本身就是運動
而不在與它值得想望的本身,
愛本身是靜止不動的,
只是運動的原因和目的,
無始無終,也無所企求
除非在時間方面
被納入了限制的形式
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間。
猛然間,在一道陽光中
即使此時有塵灰飛揚
在綠葉叢中揚起了
孩子們吃吃的笑聲
迅疾的現(xiàn)在,這里,現(xiàn)在,永遠(yuǎn)——
荒唐可笑的是那虛度的悲苦的時間
伸展在這之前和之后。
艾略特的詩歌5
艾略特的詩歌【篇2】
眼睛,我曾在最后一刻的淚光中看見你
穿越在界限之上
在死亡這畔的夢國里
黃金時代的景象再現(xiàn)
我看到了眼睛,但沒有淚水
這是我的苦難
這就是我的苦難
眼睛,我不該再次見到你
目光堅毅的雙眼
眼睛,我不該看見你,除非是
在死亡的另一王國的門口
那兒,正如這里
眼睛會持久一些
淚水也會持久一些
并將我們一起當(dāng)成笑柄
艾略特的詩歌【篇3】
假如我認(rèn)為,我是回答一個能轉(zhuǎn)回陽世間的人,
那么,這火焰就不會再搖閃。但既然,如我聽
到的果真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這深淵,我回答你
就不必害怕流言。
那么我們走吧,你我兩個人,
正當(dāng)朝天空慢慢鋪展著黃昏
好似病人麻醉在手術(shù)桌上;
我們走吧,穿過一些半清冷的街,
那兒休憩的場所正人聲喋喋;
有夜夜不寧的下等歇夜旅店
和滿地蚌殼的鋪鋸末的飯館;
街連著街,好象一場討厭的爭議
帶著陰險的意圖
要把你引向一個重大的問題……
唉,不要問,"那是什么?"
讓我們快點去作客。
在客廳里女士們來回地走,
談著畫家米開朗基羅。
黃色的霧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背,
黃色的煙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嘴,
把它的舌頭舐進(jìn)黃昏的角落,
徘徊在快要干涸的水坑上;
讓跌下煙囪的煙灰落上它的背,
它溜下臺階,忽地縱身跳躍,
看到這是一個溫柔的十月的夜,
于是便在房子附近蜷伏起來安睡。
呵,確實地,總會有時間
看黃色的煙沿著街滑行,
在窗玻璃上擦著它的背;
總會有時間,總會有時間
裝一副面容去會見你去見的臉;
總會有時間去暗殺和創(chuàng)新,
總會有時間讓舉起問題又丟進(jìn)你盤里的
雙手完成勞作與度過時日;
有的是時間,無論你,無論我,
還有的是時間猶豫一百遍,
或看到一百種幻景再完全改過,
在吃一片烤面包和飲茶以前。
在客廳里女士們來回地走,
談著畫家米開朗基羅。
呵,確實地,總還有時間
來疑問,"我可有勇氣?""我可有勇氣?"
總還有時間來轉(zhuǎn)身走下樓梯,
把一塊禿頂暴露給人去注意——
(她們會說:"他的頭發(fā)變得多么稀!")
我的晨禮服,我的硬領(lǐng)在腭下筆挺,
我的領(lǐng)帶雅致而多彩,用一個簡樸的別針固定——
(她們會說:"可是他的胳膊腿多么細(xì)!")
我可有勇氣
攪亂這個宇宙?
在一分鐘里總還有時間
決定和變卦,過一分鐘再變回頭。
因為我已經(jīng)熟悉了她們,熟悉了她們所有的人——
熟悉了那些黃昏,和上下午的情景,
我是用咖啡匙子量走了我的生命;
我熟悉每當(dāng)隔壁響起了音樂
話聲就逐漸低微而至停歇。
所以我怎么敢開口?
而且我已熟悉那些眼睛,熟悉了她們所有的眼睛——
那些眼睛能用一句成語的公式把你盯住,
當(dāng)我被公式化了,在別針下趴伏,
那我怎么能開始吐出
我的生活和習(xí)慣的全部剩煙頭?
我又怎么敢開口?
而且我已經(jīng)熟悉了那些胳膊,熟悉了她們所有的胳膊——
那些胳膊帶著鐲子,又袒露又白凈
(可是在燈光下,顯得淡褐色毛茸茸!)
是否由于衣裙的香氣
使得我這樣話離本題?
那些胳膊或圍著肩巾,或橫在案頭。
那時候我該開口嗎?
可是我怎么開始?
是否我說,我在黃昏時走過窄小的街,
看到孤獨的男子只穿著襯衫
倚在窗口,煙斗里冒著裊裊的煙?……
那我就會成為一對蟹螯
急急爬過沉默的海底。
啊,那下午,那黃昏,睡得多平靜!
被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愛,
睡了……倦慵的……或者它裝病,
躺在地板上,就在你我腳邊伸開。
是否我,在用過茶、糕點和冰食以后,
有魄力把這一刻推到緊要的關(guān)頭?
然而,盡管我曾哭泣和齋戒,哭泣和祈禱,
盡管我看見我的頭(有一點禿了)用盤子端了進(jìn)來,
我不是先知——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我曾看到我偉大的時刻閃爍,
我曾看到我的外衣暗笑,
一句話,我有點害怕。
而且,歸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當(dāng)小吃、果子醬和紅茶已用過,
在杯盤中間,當(dāng)人們談著你和我,
是不是值得以一個微笑
把這件事情一口啃掉,
把整個宇宙壓縮成一個球,
使它滾向某個重大的問題,
說道:"我是拉撒路,從冥界
來報一個信,我要告訴你們一切。"——
萬一她把枕墊放在頭下一倚,
說道:"唉,我意思不是要談這些;
不,我不是要談這些。"
那么,歸根到底,是不是值得,
是否值得在那許多次夕陽以后,
在庭院的散步和水淋過街道以后,
在讀小說以后,在飲茶以后,在長裙拖過地板以后,——
說這些,和許多許多事情?——
要說出我想說的話絕不可能!
仿佛有幻燈把神經(jīng)的圖樣投到幕上:
是否還值得如此難為情,
假如她放一個枕墊或擲下披肩,
把臉轉(zhuǎn)向窗戶,甩出一句:
那可不是我的本意,
那可絕不是我的本意。
不!我并非哈姆雷特王子,當(dāng)也當(dāng)不成;
我只是個侍從爵士,為王家出行,
鋪排顯赫的場面,或為王子出主意,
就夠好的了;無非是順手的工具,
服服帖帖,巴不得有點用途,
細(xì)致,周詳,處處小心翼翼;
滿口高談闊論,但有點愚魯;
有時候,老實說,顯得近乎可笑,
有時候,幾乎是個丑角。
呵,我變老了……我變老了……
我將要卷起我的長褲的褲腳。
我將把頭發(fā)往后分嗎?我可敢吃桃子?
我將穿上白法蘭絨褲在海灘上散步。
我聽見了女水妖彼此對唱著歌。
我不認(rèn)為她們會為我而唱歌。
我看過她們凌駕波浪駛向大海,
梳著打回來的波浪的白發(fā),
當(dāng)狂風(fēng)把海水吹得又黑又白。
我們留連于大海的宮室,
被海妖以紅的和棕的海草裝飾,
一旦被人聲喚醒,我們就淹死。
艾略特的詩歌【篇4】
一
仲東的春天是它自己的季節(jié)
漫漫永晝而到日落卻一片濕潤,
懸在時間中,在極圈和回歸線之間。
當(dāng)短暫的白晝因為寒霜和火成為最明亮的時刻,
匆促的太陽點燃了地上和溝里的冰,
在無風(fēng)的冷冽中那是心的熱,
在一面似水的鏡子里
映照出一道刺目的強光,
在就是晌午時分之所以令人眩目而一無所見。
灼熱的光比柴枝的火更烈比火盆更旺,
激起麻木的精神:沒有風(fēng),只有圣靈降臨節(jié)的火
在這一年的黑暗時節(jié)。在融化和結(jié)冰之間
靈魂的活力在顫抖。沒有大地的氣息
或者有生命之物的氣息。這是春天季節(jié)
但不是在約定的時間之內(nèi)?,F(xiàn)在樹籬
因為雪花短暫開放而一時滿身素白,
一次比夏花綻放更突然的花開,
既未含葩待放也不會凋零謝落,
不在世代蕃衍的計劃之內(nèi)。
夏天在哪里?那不可想象的
零度的夏天?
如果你到這里來,
選擇你可能選擇的路線
從你可能出那里來的地方來,
如果你在山楂花開的時候到這里來,
你會發(fā)現(xiàn)五月里,樹籬又變白了,
飄散這迷人的甜香。
到旅程的終點都一樣,
如果你像一位困頓的國王夤夜而來,
如果你白天來又不知道你為何而來,
那都一樣,當(dāng)你離開崎嶇的小徑
在豬欄后面拐向那陰暗的前庭和墓碑的時候。
你原先以為是你此行的目的
現(xiàn)在不過是意義的一層貝殼,一層莢
只要有什么目的能實現(xiàn)的話,目的才破殼而出。
或者是你原先根本沒有目的
或者是目的在于你是想象的終點之外
而在實現(xiàn)的過程中已經(jīng)改變。另有一些地方
也是世界的終點,有的在海的入口
或者在一片黑暗的湖上,在沙漠中
或者在一座城市里——
但是在地點和時間上,這里是最近的地方,
現(xiàn)在和在英格蘭。
如果你到這里來,
不論走哪條路,從哪里出發(fā),
在哪個地方或哪個季節(jié),
那都是一樣:你必須拋開
感覺和思想。你到這里來不是為了證明什么,
教誨自己,或者告訴什么新奇的事物
或者傳送報告。你到這里來
是到祈禱一向是正當(dāng)?shù)牡胤絹?/p>
俯首下跪。祈禱不只是
一種話語,祈禱者頭腦的
清醒的活動,或者是祈求呼告的聲音。
死者活著的時候,無法以言詞表達(dá)的,
他們作為死者能告訴你:死者的交流思想
超乎生者的語言之外是用火表達(dá)的。
這里,無始無終的瞬間的交叉點是英格蘭,
而不是任何其他地方。決不而且永遠(yuǎn)。
二
一個老人衣袖上的灰
是焚燒的玫瑰留下的全部塵灰。
塵灰懸在空中
標(biāo)志著一個故事在這里告終。
你吸入的塵灰曾經(jīng)是一座宅邸——
墻、護壁板和耗子。
希望和希望的死亡,
這是空氣的死亡。
在眼睛之上,在嘴巴里
有洪水和干旱,
止水和死沙
在爭斗著誰占上風(fēng)。
坼裂的失去元氣的泥土
張目結(jié)舌地望著徒然無益的勞動,
放聲大笑而沒有歡樂。
這是土的死亡。
水和火取代
城鎮(zhèn)、牧場和野草。
水和火嘲弄
我們拒絕奉獻(xiàn)的犧牲。
水和火也必將腐蝕
我們遺忘的圣殿和唱詩席的
已經(jīng)毀壞的基礎(chǔ)。
這是水和火的死亡。
在黎明來臨前無法確知的時刻
漫漫長夜行將結(jié)束
永無終止又到了終點
當(dāng)黑黝黝的鴿子噴吐著忽隱忽現(xiàn)的火舌
在地平線下掠飛歸去以后
在硝煙升騰的三個地區(qū)之間
再沒有別的聲息只有枯葉像白鐵皮一般
嘎嘎作響地掃過瀝青路面
這時我遇見一個在街上閑蕩的行人
像被不可阻擋的城市晨風(fēng)吹卷的
金屬薄片急匆匆地向我走來。
當(dāng)我用銳利而審視的目光
打量他那張低垂的臉龐
就像我們盤問初次遇見的陌生人那樣
在即將消逝的暮色中
我瞧見一位曾經(jīng)相識、但已淡忘的已故的大師
突然顯現(xiàn)的面容,我恍惚記得
他既是一個又是許多個;曬黒的臉上
一個熟識的復(fù)合的靈魂的眼睛
既親密又不可辨認(rèn)。
因此我反復(fù)了一個雙重角色,一面喊叫
一面又聽另一個人喊叫:“啊!你在這里?”
盡管我們都不是。我還是我,
但我知道我自己已經(jīng)成了另一個人——
而他只是一張還在形成的臉;但語言已足夠
強迫他們承認(rèn)曾經(jīng)相識。
因此,按照一般的風(fēng)尚,
雙方既然素昧平生也就不可能產(chǎn)生誤會,
我們在這千載難逢,沒有以前也沒有以后的
交叉時刻和諧地漫步在行人道上作一次死亡的巡邏。
我說:“我感到驚異是那么輕松安適,
然而輕松正是驚異的原因。所以說,
我也許并不理解,也許不復(fù)記憶?!?/p>
他卻說:“我的思想和原則已被你遺忘,
我不想再一次詳細(xì)申訴。
這些東西已經(jīng)滿足了它們的需要:由它們?nèi)グ伞?/p>
你自己的也是這樣,祈求別人寬恕它們吧,
就像我祈求你寬恕善與惡一樣。上季的果子
已經(jīng)吃過,喂飽了的野獸也一定會把空桶踢開。
因為去年的話屬于去年的語言
而來年的話還在等待另一種語調(diào)。
但是,對于來自異域沒有得到撫慰的靈魂,
在兩個已變得非常相像的世界之間
現(xiàn)在道路已暢通無阻,
所以當(dāng)我把我的軀體
委棄在遙遠(yuǎn)的岸邊以后
我在我從未想到會重訪的街巷
找到了我從未想說的話。
既然我們關(guān)心的是說話,而說話又驅(qū)使我們
去純潔部族的方言
并慫恿我們瞻前顧后,
那么就讓我打開長久保存的禮物
褒美你一生的成就。
首先,當(dāng)肉體與靈魂開始分離時,
即將熄滅的感覺失去了魅力
它那冷漠的摩擦不能給你提供任何許諾
而只能是虛妄的果子的苦澀無味。
第二,是對人間的愚行自知表示憤怒的
軟弱無力,以及對那不再引人發(fā)笑的一切
你的笑聲受到的傷害。
最后,在重演你一生的作為和扮演的角色時
那撕裂心肺的痛苦;日后敗露的動機所帶來的羞愧,
還有你一度一位是行善之舉,
如今覺察過去種種全是惡行
全是對別人的傷害而產(chǎn)生的內(nèi)疚。
于是愚人的贊揚刺痛你,世間的榮譽玷污你。
激怒的靈魂從錯誤走向錯誤
除非得到煉火的匡救,因為像一個舞蹈家
你必然要隨著節(jié)拍向那兒跳去?!?/p>
天色即將破曉。在這條毀損的街上
他帶著永別的神情離開了我,
消失在汽笛的長鳴聲中。
三
有三種情況發(fā)生在這同一片樹籬,
往往貌似想像其實截然不同:
對自身、對物和人們的依附,
從自身、從物和人們的分離;以及在這兩者之間
產(chǎn)生的冷漠,它與前兩種相似,猶如死與生相似,
處于兩種生涯之間——不綻開花朵,處于
生的和死的苦惱之間。這正是記憶的用處:
為了解脫——不是因為愛得不夠
而是愛超乎欲望之外的擴展,于是不僅從過去
也從未來得到解脫。這樣,對一個地方的愛戀
始于我們對自己的活動場所的依附
終于發(fā)現(xiàn)這種活動沒多大意義
雖然決不是冷漠。歷史也許是奴役,
歷史也許是自由。瞧,那一張張臉一處處地方
隨著那盡其是能愛過它們的自我
一起,現(xiàn)在它們都消失了,
而在另一種模式下更新,變化。
罪是不可避免的,但是
一切終將安然無恙,而且
時間萬物也終將安然無恙。
如果我又一次想起這個地方,
又一次想起那些人,他們并非全都值得稱道,
既非直系親屬也非性情和善之輩,
卻是一些具有特殊才能的人,
他們都受了一種共同的思潮的感召,
而聯(lián)合在把他們分裂為營壘的斗爭中;
如果我在黃昏時分想起一位國王,
想起三個和更多的人被處決在絞刑架上
還有一些死后默默無聞的人
在其他地方,在這里和國外,
我也想起一個雙目失明悄然死去的人,
為什么我們紀(jì)念這些死去的人
就該勝于紀(jì)念那些瀕臨死亡的人呢?
這不是重新去敲響往昔的鐘聲
也不是召喚一朵玫瑰的幽靈的咒語。
我們無法復(fù)活那些古老的派別
我們無法恢復(fù)那些古老的政策
或者跟上一面古老的皮鼓敲擊的鼓點。
這些人,和反對他們的那些人
和那些他們反對的人
如今都接受了無聲的命令
歸入一個單一的團體。
不管我們重幸運的人們繼承到什么
我們已經(jīng)從失敗的人們?nèi)〉昧?/p>
他們不得不留給我們的一切——一種象征:
一種在死亡中得到完善的象征。
因此,通過動機的純化
憑著我們祈求的理由
一切終將安然無恙,而且
時間萬物也終將安然無恙。
四
鴿子噴吐著熾烈的恐怖的火焰
劃破夜空,掠飛而下
烈焰的火舌昭吿世間
它免除了死者的過錯和罪愆。
那僅有的希望,要不就是失望
在于你對焚尸柴堆的選擇或者就在于柴堆——
通過烈火從烈火中得到滌罪。
是誰想出這種折磨的呢?是愛。
愛是不熟悉的名字
它在編織火焰之衫的那雙手后面,
火焰使人無法忍耐
那衣衫絕非人力所能解開。
我們只是活著,只是悲嘆
不是讓這種火就是讓那種火把我們的生命耗完。
五
我們叫做開始的往往就是結(jié)束
而宣告結(jié)束也就是著手開始。
終點是我們出發(fā)的地方。每個短語
和每個句子只要安排妥帖(每個詞都各得其所,
從它所處的位置支持其他的詞,
文字既不羞怯也不炫耀,
新與舊之間的一種輕松的交流,
普通的文字確切而不鄙俗,
規(guī)范的文字準(zhǔn)確而不迂腐,
融洽無間地在一起舞蹈)
那么每個短語每個句子都是一個結(jié)束和一個開始,
每首詩都是一篇墓志銘。而任何一個行動
都是走向斷頭臺,走向烈火,落入大海
或走向一塊你無法辨認(rèn)的石碑的一步:
而這就是我們出發(fā)的地方,
我們與瀕臨死亡的人們偕亡:
瞧,他們離去了,我們與他們同行。
我們與死者同生:
瞧,他們回來了,攜我們與他們俱來。
玫瑰飄香和紫杉扶疏的時令
經(jīng)歷的時間一樣短長。一個沒有歷史的民族
不能從時間得到拯救,因為歷史
是無始無終的瞬間的一種模式,所以,當(dāng)一個冬天的下午
天色漸漸暗淡的時候,在一座僻靜的教堂里
歷史就是現(xiàn)在和英格蘭。
由于這種愛和召喚聲的吸引
我們將不停止探索
而我們一切探索的終點
將是到達(dá)我們出發(fā)的地方
并且是生平第一遭知道這地方。
當(dāng)時間的終極猶待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的時候
穿過那未認(rèn)識的,憶起的大門
就是過去曾經(jīng)是我們的起點;
在最漫長的大河的源頭
有深藏的瀑布的飛湍聲
在蘋果林中有孩子們的歡笑聲,
這些你都不知道,因為你
并沒有去尋找
而只是聽到,隱約聽到,
在大海兩次潮汐之間的寂靜里。
倏忽易逝的現(xiàn)在,這里,現(xiàn)在,永遠(yuǎn)——
一種極其簡單的狀態(tài)
(要求付出的代價卻不比任何東西少)
而一切終將安然無恙,
時間萬物也終將安然無恙
當(dāng)火舌最后交織成牢固的火焰
烈火與玫瑰化為一體的時候。
艾略特的詩歌【篇5】
風(fēng)在四點驟然刮起
風(fēng)在四點驟然刮起,撞擊著
在生與死之間擺動的鐘鈴
這里,在死亡的夢幻國土中
混亂的爭斗出現(xiàn)了蘇醒的回音
它究竟是夢呢還是其他?
當(dāng)逐漸變暗的河面
競是一張流著汗和淚的臉時
我的目光穿越漸暗的河水
營地的篝火與異國的長矛一起晃動。
這兒,越過死亡的另一河流
韃靼族的騎兵搖晃著他們的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