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雖壽》原文+賞析
《龜雖壽》原文+賞析
出自東漢詩人曹操的《龜雖壽》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賞析
這是一首富于哲理的詩,是曹操晚年寫成的,講述了詩人的人生態(tài)度。詩中的哲理來自詩人對生活的真切體驗,因而寫得興會淋漓,有著一種真摯而濃烈的感情力量;哲理與詩情又是通過形象化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的,因而述理、明志、抒情在具體的藝術形象中實現(xiàn)了完美的結合。詩中 “ 老驥伏櫪” 四句是千古傳誦的名句,筆力遒勁,韻律沉雄,內(nèi)蘊著一股自強不息的豪邁氣概,深刻地表達了曹操老當益壯、銳意進取的精神面貌。全詩的韻調(diào)跌宕起伏,開頭四句娓娓說理, “ 猶有 ”和“ 終為 ” 兩個詞組下得沉著。而 “ 老驥 ” 以下四句,語氣轉為激昂,筆挾風雷,使這位 “ 時露霸氣 ” 的蓋世英豪的形象躍然紙上。而最后數(shù)句則表現(xiàn)出一種深沉委婉的風情,給人一種親切溫馨之感。全詩跌宕起伏,又機理縝密,閃耀出哲理的智慧之光,并發(fā)出奮進之情,振響著樂觀聲調(diào).藝術風格樸實無華,格調(diào)高遠,慷慨激昂,顯示出詩人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熱愛生活的樂觀精神。人壽命的長短不完全決定于天,只要保持身心健康就能延年益壽,這里可見詩人對天命持否定態(tài)度,而對事在人為抱有信心的樂觀主義精神,抒發(fā)了詩人不甘衰老、不信天命、奮斗不息、對偉大理想的追求永不停止的壯志豪情。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莊子·秋水篇》說:“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曹操反其意而用之,說神龜縱活三千年,可還是難免一死呀!《韓非子·難勢篇》記載:“飛龍乘云,螣蛇游霧,云罷霧霽,而龍蛇與同矣!”“螣蛇”和龍一樣能夠乘云駕霧,本領可謂大矣!然而,一旦云消霧散,就和蒼蠅螞蟻一樣,灰飛煙滅了!古來雄才大略之主如秦皇漢武,服食求仙,亦不免于神仙長生之術的蠱惑,而獨曹操對生命的自然規(guī)律有清醒的認識,這在讖緯迷信猖熾的時代是難能可貴的。更可貴的是如何對待這有限的人生?曹操一掃漢末文人感嘆浮生若夢、勸人及時行樂的悲調(diào),慷慨高頌說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曹操自比一匹上了年紀的千里馬,雖然形老體衰,屈居臨下,但胸中仍然激蕩著馳騁千里的豪情。他說,有志干一番事業(yè)的人,雖然到了晚年,但一顆勃勃雄心永不會消沉,一種對宏偉理想追求永不會停息啊!據(jù)《世說新語》記載:東晉時代重兵在握的大將軍王敦,每酒后輒詠曹操“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如意擊打唾壺為節(jié),壺口盡缺。這首詩始于人生哲理的感嘆,繼發(fā)壯懷激烈的高唱,復而回到哲理的思辨曰: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
曹操對人生的看法頗有一點辯證的思維,他首先講尊重自然規(guī)律,人總是要死的。接著講人在有限的生命里,要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去積極進取,建功立業(yè)而寫的。最后再談到人在自然規(guī)律面前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的,一個人壽命的長短雖然不能違背客觀規(guī)律,但也不是完全聽憑上天安排。如果經(jīng)常注意保養(yǎng),使之健康愉快,也可以延年益壽的。曹操所云“養(yǎng)怡之福”,不是指無所事事,坐而靜養(yǎng),而是說一個人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健康是最重要的,不應因年暮而消沉,而要“壯心不已”--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積極進取精神,永遠樂觀奮發(fā),自強不息,保持思想上的青春。曹操以切身體驗表達了人的精神因素對健康的重要意義,從這方面來說,它又是一篇絕妙的養(yǎng)生論。南朝鐘嶸寫了一部《詩品》,品評詩人,區(qū)分第等,把曹操的詩置于下品。可是,曹操的詩卻有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使�后代無數(shù)英雄志士為之傾倒若狂。
為什么理論家的眼光同讀者的賞愛如此大不相同呢?這是一個頗為發(fā)人深思的問題。 王大將軍擊節(jié)贊賞的詩,是曹操樂府詩《步出夏門行》的第四章--《龜雖壽》。曹操當時擊敗袁紹父子,平定北方烏桓,躊躇滿志,樂觀自信,便寫下這一組詩,抒寫胸懷建功立業(yè)的豪情壯志。此時曹操已經(jīng)五十三歲了,不由想起了人生的路程,所以詩一開頭便無限感慨地吟道: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龜雖壽》更可貴的價值在于這是一首真正的詩歌,它開辟了一個詩歌的新時代,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把漢代人的思想禁錮了三四百年,弄得漢代文人不會寫詩,只會寫那些歌頌帝王功德的大賦和沒完沒了地注釋儒家經(jīng)書,真正有感情,有個性的文學得不到發(fā)展。直到東漢末年天下分崩,風云擾攘,政治思想文化發(fā)生重大變化,作為一世之雄而雅愛詩章的曹操,帶頭叛經(jīng)離道,給文壇帶來了自由活躍的空氣。他“外定武功,內(nèi)興文學”,身邊聚集了“建安七子”等一大批文人,他們都是天下才志之士,生活在久經(jīng)戰(zhàn)亂的時代,思想感情常常表現(xiàn)得慷慨激昂。正如《文心雕龍·時序》說:“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鄽庖病?rdquo;尤其是曹操,鞍馬為文,橫槊賦詩,其詩悲壯慷慨,震爍古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這種充滿激情詩歌所表現(xiàn)出來的爽朗剛健的風格,后人稱之為“建安風骨”,曹操是最突出的代表。千百年來,曹操的詩就是以這種“??鄽?rdquo;風骨及其內(nèi)在的積極進取精神,震蕩著天下英雄的心靈。也正是這種可貴特質(zhì),使建安文學在中國文學史上閃灼著奪目光彩。鐘嶸將曹操置于下品,主要是嫌其“古直”而少文彩,殊不知曹操這樣一位豪氣蓋世的英雄,是不屑于雕章啄句的。鐘嶸六朝時人,當時文學之士很講究文彩華美,所謂“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鐘嶸對曹操的評價過低,顯然是時代風氣使然。我們知道,任何文學--包括詩歌在內(nèi),文彩較之內(nèi)容,畢竟是第二位的。關于曹操的文學地位,過去常為其政治業(yè)績所掩,而不為人重視,其實,他在中國文學發(fā)展史上,是有卓越貢獻的人物,特別對建安文學有開創(chuàng)之功,實在是應當大書一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