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論文(2)
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論文篇二
蘇格拉底之死的哲學思考
摘要:文章以古希臘蘇格拉底之死為切入點,探求哲學的本質、使命以及哲學的生存發(fā)展問題。蘇格拉底之死是西方哲學史上的“第一大案”。導致蘇格拉底之死的原因有起訴因、政治因和哲學性格因,而蘇格拉底的哲學性格,即“牛虻精神”是蘇格拉底之死最真實的原因。蘇格拉底用他的一生詮釋了哲學的三大使命:求善、授法和批判,這三大使命是哲學的生命之本、動力之源、發(fā)展之基,也是蘇格拉底以死為代價給后來、當下乃至未來的哲學指明的生存發(fā)展之路。
關鍵詞:蘇格拉底;“牛虻精神”;哲學使命;哲學發(fā)展
中圖分類號:B0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12)03-0045-05
哲學究竟是什么?哲學究竟要干什么?這類問題一直縈繞、糾結在哲人及哲學受眾的心頭。據傳有位哲學前輩80多歲臨死時仍在感嘆弄了一輩子哲學尚不知哲學是個什么東西!為不步此前輩之后塵,筆者近來沉溺于書海、游蕩于網絡,期待求獲哲學真諦以免卻哲學困惑之苦。尋覓中驀然發(fā)現哲學巨師黑格爾對哲學困惑卻十分釋然,他說:“哲學系統(tǒng)的紛歧和多樣性,不僅對哲學本身或哲學的可能性沒有妨礙,而且對于哲學這門科學的存在,在過去和現在都是絕對必要的,并且是本質的”[1]24。巨師的這種對哲學多元化的包容性的理解使人頓開茅塞、豁然釋懷。哲學思域之寬泛、內涵之深邃、流變之閃炫,著實令人難覓其要旨、難究其使命、難定其根基。然而,或許恰恰是哲學之惑及哲學之難,引領著哲人們不斷思索前行、除污去腐、推陳出新。這就是哲學的本質、哲學存在的根基;這就是哲學的使命、必需及內在動力。
由此又見,欲求哲學奧秘,唯有在哲學的多樣性中即在哲學史中方可有真解,舍此別無他途。黑格爾也說:“在哲學史里我們所研究的就是哲學本身。”[1]24遵循先哲的教誨,翻閱浩瀚的西方哲學史,卻發(fā)現此間荊棘密布、坎坷不平、舉步維艱,除卻哲理探求之艱辛,更感嘆哲人們人生命運之跌宕與悲壯。哲學是時代的精華,哲人的命運亦是時代的縮影。正如黑格爾所說:“個人是他的民族,他的世界的產兒。個人無論怎樣為所欲為地飛揚伸張——他也不能超越他的時代、世界。”[1]48時代與塵世甚或是哲學家及思想者的緊箍咒,他們越是試圖超越那個時代、批判那個時代,時代塵世的緊箍咒越是要束縛他們的思想,并且蹂躪他們的大腦與肉體,甚至進而剝奪他們的生命。從古希臘迄今的西方哲學史,幾多胸懷哲學使命、為社會福祉奮斗的先哲們,其睿智崇高的思想與其多桀人生命運形成的凄烈的“二律背反”,演繹著一篇篇悲壯獨特的哲學史詩。或許我們正是在這反差強烈的“二律背反”的史詩中,思索探求著哲學的真諦,祈盼著哲學的未來。
一、蘇格拉底死了
翻開煙波浩渺的西哲史,最令人震撼的事件莫過于蘇格拉底之死了。蘇格拉底之死被喻為西哲史上的“第一大案”,其中包涵諸多的悲壯、傳奇與疑惑,也富含矛盾之理、論辯之思與道義之慮,甚或蘊育著哲學的崇高使命。因此,從一定意義上可以說,真正理解了蘇格拉底及蘇格拉底之死,才是真正開啟了哲學智慧之門,真正打通了破解哲學之惑、尋求哲學真諦的時空隧道;相反,不懂蘇格拉底之死,就不懂哲學史,也就不懂哲學!
蘇格拉底是古希臘三圣賢之一,柏拉圖是其學生而亞里士多德則是柏拉圖的學生,三圣賢之間有師承關系及哲學理念上的血脈關系。蘇格拉底哲學在西哲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人們通常以蘇格拉底為界,將古希臘哲學分為前蘇格拉底哲學與后蘇格拉底哲學。之所以如是劃分,主要緣于蘇格拉底哲學的三大貢獻,即:方法論的貢獻、認識論的貢獻以及倫理學的貢獻。方法論的貢獻主要表現在他的“諷刺(反詰)術”與“助產術”。蘇格拉底是著名的智者及辯者,他在與人討論及爭辯中,常常通過諷刺、反詰及誘導使他人得出與他自己原來完全相反的觀點并最終求得正確的結論。這種方法在本質上就是思維的辯證法,開啟了哲學給予人們方法論的先河。蘇格拉底在認識論上的貢獻集中體現在他提出了“認識你自己”的著名命題,實現了哲學認知從自然到理性、從天上到人間、從客體到主體的轉向。蘇格拉底的第三大貢獻是他將倫理及道德引入哲學,把美德與知識密切相連,提出了“美德即知識”的命題,創(chuàng)立了一個將真善美結為一體的哲學體系,實現了人類認知由科學的真到哲學的善的轉變。
但是,十分可悲的是,像蘇格拉底這樣的哲學圣賢,在現實中的命運卻極度不幸。公元前399年,古稀之年的老人蘇格拉底,被500名雅典公民組成的陪審法庭經兩輪投票表決有罪并判處死刑,飲毒酒而亡。蘇格拉底死了,蘇格拉底真的死了,作為偉大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的蘇格拉底竟然被雅典公民法庭判了死刑!雅典人究竟怎么了?!墮落了嗎?腦殘了嗎?蘇格拉底究竟怎么啦?他究竟得罪了誰?怎么得罪的?雅典公民法庭為何非要置蘇格拉底于死地不可呢?!
對史料、蘇格拉底的申辯及研究者們的分析加以整理歸納,導致蘇格拉底之死的原因主要有三類:一類是法庭判處蘇格拉底有罪的原因,這是起訴因;第二類是蘇格拉底對當時社會政治生活狀況的藐視及叛逆,這是政治因;第三類是蘇格拉底在法庭申辯及日常生活中所表現出的自負性格與批判態(tài)度,這是哲學性格因。
關于起訴因。蘇格拉底是受三個雅典公民的指控而被審判的,罪名是“不敬神和教唆青年”。所謂“不敬神”,并非是蘇格拉底不虔敬神靈,據他的學生克塞諾封的描述, “他既沒有做過也沒有說過任何不虔敬的事。”[2]93罪名成立的關鍵在于蘇格拉底不僅敬奉外在唯一的城邦神靈,還敬奉內在自我的新神靈。對此黑格爾分析道:“認識你自己,這乃是精神的法則。……這乃是一個變革。這種內在的確定性無論如何是另一種新的神,不是雅典人過去一向相信的神;所以對蘇格拉底的控訴完全是對的。”[2]96至于“教唆、誘惑青年”的指控也是成立的,蘇格拉底教導年輕人要依據自我精神的原則,選擇適合自己的工作,追求人類的至善,這就使一些青年在被教育成高尚的人。這一方面,寧愿選擇蘇格拉底而不愿選擇父母,這就在道德上干預到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絕對直接的關系,妨礙了正常的家庭倫理。關于上述兩項指控,黑格爾分析道:“蘇格拉底從兩個基本點上對雅典生活進行了損害和攻擊,雅典人感覺到這一點,并且意識到了這一點。既然這樣,蘇格拉底之被判決有罪,難道還值得奇怪嗎?”[2]100-101依黑格爾的思路,我們應當從歷史的角度客觀看待蘇格拉底之死,而不能用后世人、現代人的眼光去指責當時雅典城邦的判決是大逆不道、“腦殘”,蘇格拉底的命運鐫刻著深深的時代烙印。
關于政治因。蘇格拉底對雅典城邦政治生活的不道義狀況十分不滿,他藐視雅典城邦的粗俗民主制,認為用豆子抓鬮的辦法來選舉公民代表和官員是非常愚蠢的,這比用該辦法雇傭舵手或建筑師還要惡劣,他因此招惹上“反對民主制,鼓吹精英制”的壞名聲。其實蘇格拉底是要追求更為完美合理的政治制度,讓真正有才能的政治精英來擔任公職。然而這種追求至善的政治立場與態(tài)度,恰恰得罪了自恃完美的雅典城邦民主制,這也是公民法庭厭惡蘇格拉底的一個重要原因。蘇格拉底對從政也很反感,他在法庭申辯中說:“我不從事政治就是因為我可以確信,如果我真的去從事政治的話,我老早就死掉了,這樣對我自己和任何別人都沒什么好處。你們不要因為我說實話就生氣,事實就是:不管是在你們中間,還是在其他任何群體中間,一個誠實的反對國家政治中間的邪惡和不公的人,肯定都是不得好死的,不管在這里還是在別的地方都是這樣的。一個真的想為正義而斗爭的人如果要活著,哪怕是活一個短暫的時期,那就必須當老百姓,決不能擔任公職。”[3]70-71蘇格拉底對職業(yè)政治人及政治環(huán)境的這種鄙視及叛逆態(tài)度,怎么會不得罪那些可以主宰他人命運、手握生殺大權的政治家呢?蘇格拉底的命運結局便可想而知了。
關于哲學性格因。蘇格拉底的人生命運又是受他的哲學性格驅使的,哲學使命與自傲性格鑄就了蘇格拉底哲學及其人生命運。哲學追求與驕狂、傲慢的人品在蘇格拉底那里融為一體且相輔相成,追求至善的哲學原則就是他的生活及性格,他的生活及性格就是追求哲學的至善原則,這就成就了他的哲學性格因。哲學性格因是蘇格拉底之死最真實、最深沉的原因。哲學性格因制約并決定著蘇格拉底的命運主要有兩點具體表現:
一是他的哲學性格在生活中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政治家。蘇格拉底為了宣傳他“自知無知是最大智慧”的哲學信念,借德爾斐神諭說他自己最有智慧,從而喋喋不休地到處去檢驗別人的智慧,與人探問誰更有智慧、誰更無知的問題。盡管他的態(tài)度溫文爾雅并自認無知,但其“譏諷”及“助產婆”的方法時常使人陷入無知的自責,處境尷尬。他為了揶揄政治家,還去檢驗政治家的智慧并得出政治家也是無知的結論。蘇格拉底“烏鴉嘴”式的哲學性格為他的死埋下了定時炸彈。
二是他在法庭申辯表現出的哲學性格激怒了雅典公民陪審員。蘇格拉底之死的哲學性格因,在對他的審判、入獄及服死刑的過程中,表現得尤為突出。他的學生柏拉圖的著作《申辯篇》、《克里托篇》、《斐多篇》中有較詳細的記錄。蘇格拉底在《申辯篇》中有如下一段法庭申辯:“我這樣的人, 打一個滑稽的比方來講,就是一只牛虻,由神來賜予城邦的牛虻。我們的城邦就像一個高貴偉大的戰(zhàn)馬,因為身軀龐大而行動有些遲緩,你要經常刺激他一下他才會有活力。我就是上天賜予我們城邦的牛虻,一天到晚我都煩在你們大家身邊,鼓勵你們,說服你們,責怪你們。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容易找到第二個的。”[3]69這就是著名的蘇格拉底“牛虻哲學”,其“牛虻精神”就是哲學家的批判精神。這種在法庭申辯中還繼續(xù)當牛虻的自傲態(tài)度以及惟我獨尊的個性,極大刺激了公民代表,審判法庭兩輪投票的結果足以說明這一點。第一輪投票以280票對220票判決蘇格拉底有罪;蘇格拉底申辯后,一些原本同情他的陪審員也改變了主意,第二輪投票以360票對140票判處蘇格拉底死刑。本來,蘇格拉底可以不選擇死刑的處罰,依照當時雅典城邦的法律,罪罰有罰金、放逐、死刑等方式,蘇格拉底罪不當死,還可以選擇罰金或放逐,但蘇格拉底巧言相辯,故意抵觸生的選擇,此舉直接逼迫陪審法庭不得不判處其死刑。他還斷然拒絕了友人與學生的越獄計劃,欣然選擇了去死。此種寧死不屈、“以身殉職”的態(tài)度,實在是一種崇高的哲學自殺。蘇格拉底用他的死,批判了世俗社會,實現了他的哲學追求及理想。黑格爾對蘇格拉底的哲學式自殺評價道:“蘇格拉底不愿在人民面前低頭,來懇求免去他的處罰;蘇格拉底之所以被判死刑,以及這個判決之所以在他身上執(zhí)行,就是因為他不承認人民的最高權力,……這里面并沒有什么污辱個人的地方,因為個人必須在普遍的權力面前低頭;這個實在的、最高貴的、普遍的權力就是人民。蘇格拉底以最高貴、最安靜的(英勇的)方式去趕死,這一點,在蘇格拉底是非常自然的。”[2]104
蘇格拉底死了,他用生命作代價捍衛(wèi)了他的至善哲學原則,他是兩千多年西方哲學史上用自己的生命來追求其哲學信念的“第一哲學偉人”。黑格爾說蘇格拉底之死是高度悲劇性的,“在真正悲劇性的事件中,必須有兩個合法的、倫理的力量互相沖突;蘇格拉底的遭遇就是這樣的。……這里有兩種力量在互相對抗。一種力量是神圣的法律,是樸素的習俗,……另一個力量同樣是意識的神圣法律,知識的法律。這是那令人識別善惡的知識之樹上的果實,是來自自身的知識,也就是理性,——這是往后一切時代的哲學的普遍原則。我們將看見這兩個原則在蘇格拉底的生活和哲學中互相沖突。”[2]44-45按照黑格爾的邏輯,筆者無意用后世人的眼光去評判當事人的對錯。雅典人沒有錯,蘇格拉底也沒有錯,雅典人不是“腦殘”,蘇格拉底也不是“迂腐”、“癡呆”,他們都在維護各自的絕對原則,堅持各自的立場及使命。而真正能夠理解蘇格拉底的并不是他的同代人,而是后世人,因為后世人是超出于二者之上的。
二、蘇格拉底不能死
蘇格拉底死了,作為生物生命體的蘇格拉底確實已于公元前399年死了。但可以說蘇格拉底又沒有死,他的哲學精神沒有死、至善原則沒有死,他開啟了理性主義的智慧之門,拉開了自我意識演繹的序幕。蘇格拉底的“牛虻精神”也沒有死,他的批判精神業(yè)已成為哲學發(fā)展的靈魂及內在邏輯。蘇格拉底是承前啟后的哲學圣賢,他用悲壯的死,實踐了他崇高的哲學追求,也激勵著后世哲人們不斷地進行著哲學探索,不斷傳遞著理性主義的至善之火,不斷刺激、批判著人類社會這匹高貴遲緩的偉大戰(zhàn)馬,演義著波瀾起伏的人類文明進步的壯闊畫卷。
關于蘇格拉底,英國哲學家羅素評述道:“蘇格拉底對于歷史學家來說,是一個非常困難的題目。對有許多人,可以肯定說我們知道的很少;對另有許多人,可以肯定說我們知道得很多;但是對于蘇格拉底,就無從肯定我們知道得究竟是很少還是很多了。”[4]的確,要真正知道蘇格拉底絕非易事,一是因為他和孔圣人一樣,本人沒有著述,其哲學思想是學生們記錄的,屬于“二手資料”;再者,恩格斯說過:“在希臘哲學的多種多樣的形式中,幾乎可以發(fā)現以后的所有觀點的胚胎、萌芽。”[5]468而古希臘哲學的初始性、胚胎萌芽性特征,也極易使后人對蘇格拉底的挖掘、理解出現角度及程度、分量上的差異。然而,這也恰恰給我們再讀、重溫蘇格拉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一位學者說得好:“同樣一個‘蘇格拉底之死’的故事,后人讀起來,問題的取向立意是何等的豐富。”[6]西方俗語也說:有一千個讀者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筆者重溫蘇格拉底的故事,深感其胚芽飽滿、蘊意深邃、思緒無盡、困惑無邊。竭力梳理出的哲學悟道主要有三個角度:一是關于哲學應當干什么,即哲學使命的問題;二是關于哲學是什么,即如何給哲學下定義的問題;三是關于哲學的前途、前景,即哲學如何發(fā)展的問題。
其一,關于哲學的使命。
哲學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哲學應當干什么,哲學有何社會需求及功能,其社會責任及義務何在?人類社會為何不能沒有哲學?諸如此類的問題,作為一個古老的哲學困惑,至今依然糾結著哲人與受眾的心靈。其實在古希臘哲學那里就已經包含著對這類問題的朦朧答案,關鍵是看后世人如何挖掘使之清晰化。如在蘇格拉底的故事中,就蘊藏著對哲學使命問題的初步詮釋。概括蘇格拉底的哲學生涯及追求,主要就是三件事情:求善、授法、批判。
所謂求善,即把智慧、知識、美德、自我、善舉這五者相結合、相統(tǒng)一,也就是把認識與倫理、美德與善舉、知與行結合起來,追求實現知與行雙向上的理性主義至善原則。蘇格拉底盡管沒有詳盡解析“善”的涵義,但他將真、善、美結合起來并突出“善”的人文主義哲學意向是十分明顯的,這里就集中體現了他求善的哲學使命,這一使命又被后來的哲人們所繼承并弘揚光大,建立了主題清晰、內容豐富,把真善美高度結合的理性主義哲學體系,康德和黑格爾無疑是這方面的杰出賢哲。
所謂授法,即傳授思維方法和思維法則,教導人們用正確的思維方法及法則去分析事物、認知事物。作為一代宗師的蘇格拉底,其授業(yè)的重要內容就是傳授思維方法,他的諷刺術與助產術,就是通過反唇相譏、悉心誘導,使談話的對象逐漸得出與自己原來的觀點絕然相反的結論,達到一個新的認識境界。這種方法也就是辯證思維的分析方法,即辯證法、辯證術。蘇格拉底在哲學上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將方法論引入知識系統(tǒng),把世界觀與方法論結合起來,開啟了哲學傳授思維方法的先河。以后的哲人們就是在蘇格拉底傳授思維方法的哲學使命下,不斷開拓新方法、新思維,給世人提供新的思維工具,不斷地實現著工具主義的哲學使命,筑就了哲學史蔚為壯觀的方法論長河。
所謂批判,即批判現實,也就是蘇格拉底的“牛虻精神”、哲學性格。蘇格拉底的哲學與其生活密不可分,猶如一幣兩面。他從至善原則出發(fā),用懷疑主義、批判主義的眼光去審視現實,分析現實生活中的不善與不公,竭力追求完美至善的世界,用他的生命叮蜇著現實世界,實現了他的社會批判。蘇格拉底用生物生命、哲學自殺來告訴人們,哲學的性格、哲學的生命和靈魂就是批判,在至善原則引領下對社會進行猛烈的批判,這就是哲學的最高職責和終極使命。哲人們必須胸懷大志、桀驁不馴、從容高貴,在真善美的旗幟下實現對現實世界的批判與改造。蘇格拉底的“牛虻精神”又被后人發(fā)揚光大,乃至演義出哲學的實踐品格,此是后話。
求善、授法、批判,這就是哲學的三大使命。蘇格拉底之死的故事昭示了哲學的崇高使命,回答了哲學應當干什么,應當怎么干的問題。哲學就是要通過傳授方法并開展社會批判以實現至善,這就是哲學的使命、功能與職責,這就是蘇格拉底用生命詮釋的哲學困惑。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蘇格拉底才是哲學的真正始祖,他的哲學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哲學寶庫。有人說后來的哲學都是在為蘇格拉底哲學作注腳,這未免有些許夸張,但馬克思評價蘇格拉底是“哲學的創(chuàng)造者,智慧的化身”確是毫不為過。
其二,關于哲學的定義。
哲學迄今沒有學界公認的定義,可謂千人千義,即便是同一位哲學家從不同的認知角度也會有不同的理解,這也是那位哲學前輩年已八十仍惑的主要原因。其實在蘇格拉底那里就已經蘊涵著揭開哲學定義之惑的鑰匙和秘訣,盡管他本人也僅僅是認為哲學是智慧之學而未能就哲學定義做進一步的探究。關于哲學是什么的問題與哲學應當干什么及怎么干的問題息息相關,哲學的定義與哲學的使命密不可分,把握了哲學是干什么的即其使命是什么,哲學是什么的定義問題便迎刃而解了。關于哲學的使命,我們已經在蘇格拉底那里獲得了基本答案,那么順理也就可以得出哲學的定義。如上所述,求善、授法、批判即哲學的使命,那么,依使命可給哲學作如下學科定義:哲學即以至善為宗旨、目的并運用理性的方法分析、解釋世界,并批判、改造世界的動態(tài)人文知識系統(tǒng)。簡單地說,哲學即改造之學,即通過理性的方法實現社會改造并使人類達到至善世界的學問。此定義純屬由蘇格拉底之死并結合后世的馬克思主義實踐哲學引發(fā)的聊以自慰的哲學妄語,可供哲人們批判之用。
其三,關于哲學如何發(fā)展的問題。
從蘇格拉底開始至現在的后現代主義哲學,西方哲學經歷了2000多年的演變發(fā)展,哲學認知已經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根本性的轉向。尤其是19世紀中葉現代西方哲學產生以來,哲人們高舉非理性主義和相對主義大旗,對蘇格拉底以來的理性主義哲學進行了猛烈的批判,徹底顛覆了以往的哲學傳統(tǒng),打造了一個拋棄傳統(tǒng)哲學的“非哲學時代”,也使得現在還來探討蘇格拉底哲學顯得十分稚嫩與浪漫。哲學演變的此番景象既有喜又有憂,喜的是蘇格拉底懷疑主義、批判主義的“牛虻精神”還活著、還健在,哲學的批判使命還在發(fā)揚光大;憂的是哲學演變的命運居然和蘇格拉底的人生命運驚人的相似!二者都經過哲學批判實現了“哲學式自殺”!這無疑是一個莫大的悲劇、莫大的困惑!這才是哲學發(fā)展的第一大案!哲學難道真的要像蘇格拉底之死那樣死去吧?!哲人們難道非要像倒洗澡水把孩子也倒掉那樣把哲學倒掉嗎?
哲學的生存發(fā)展依賴于兩個系統(tǒng):內系統(tǒng)與外系統(tǒng)。內系統(tǒng)也叫理論系統(tǒng),是哲學理論、哲學思想自身內部依據內在要求發(fā)展演變的邏輯系統(tǒng);外系統(tǒng)也叫現實系統(tǒng),是人類實踐按照時代規(guī)律發(fā)展演變的社會系統(tǒng)。這兩大系統(tǒng)既相互制約、相輔相成,又各有其相對獨立的演變史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哲學的生存發(fā)展既受內系統(tǒng)——理論系統(tǒng)的制約,又受外系統(tǒng)——現實系統(tǒng)的支配。當今世界,無論是在西方還是在東方所發(fā)生的哲學的衰落及危機,都是理論系統(tǒng)與現實系統(tǒng)共同發(fā)生作用的結果。從理論系統(tǒng)來說,哲學式自殺是由哲學邏輯的自我否定導致哲學的貧困,不能滿足社會系統(tǒng)對理論系統(tǒng)的工具性及方法論的需求而發(fā)生的。從現實系統(tǒng)來說,哲學的貧困與危機,又是由現實社會系統(tǒng)的狹隘及保守,小富即安、小善則止,不思進取、懼怕變革、片面求穩(wěn)的社會需求決定的。恩格斯指責書齋學者是“唯恐燒著自己手指的小心翼翼的庸人”[5]446,而庸人學者恰恰就是當今時代的需求,絕非哲人們之過錯。正如蘇格拉底之死是被人民審判一樣,哲學式自殺也是社會審判的結果,是被自殺,被逼的!變革的時代才真正需要哲學和哲學家,哲學之死的真正罪魁禍首是庸俗的現實社會系統(tǒng)。哲學是被生活拋棄了,理論是被現實拋棄了,哲學之死既是自殺,更是他殺!
劃時代哲學家培根在譏諷、揶揄行政法規(guī)太多時說道:“我們知道,最得人心的學說總是那些爭辯性的、論戰(zhàn)性的學說,而那些外表堂皇、內容空洞的學說,可以說都是挑逗逢迎、惹人同意的。因為這個緣故,古往今來絕頂聰明的才子無不被迫離開自己的道路,超乎尋常的能人智士全都為了取得名聲而甘心屈從時代的判斷、眾人的判斷;因此,即或有些高級的思想出現在某處,也被流俗的見解立刻刮得一干二凈。所以說,時間好像一條大河,把輕飄的、吹漲的東西順流浮送到我們手里,沉重的、結實的東西全都沉下去了。”[3]341培根17世紀20年代說的話現在讀來依然是那么親切中肯、切中時弊。
概而論之,理論的批判與現實的批判是哲學的生存之本、發(fā)展之基、動力之源。蘇格拉底的哲學性格和“牛虻精神”不能死,它是哲學的生命線,蘇格拉底哲學性格與“牛虻精神”的缺失正是哲學衰敗的終極原因。如果哲學真的失去了“牛虻精神”,喪失了斗志,背叛了自身性格,那么哲學就失去了它的社會功能及其存在的理由,那就真的該死了!
哲學的生存發(fā)展必須實現雙向的改造、救贖與善化。既要實現內系統(tǒng)、理論系統(tǒng)的善化,又要實現外系統(tǒng)、現實系統(tǒng)的善化;既要開展內向的批判與反思,也要開展外向的批判與反思。在內善化方面,應當堅定不移地沿著蘇格拉底“認識你自己”的邏輯思路走下去,在善化理論系統(tǒng)的同時,善化人類的自我認知系統(tǒng)。在外善化方面,應當繼續(xù)弘揚蘇格拉底的“牛虻精神”,不斷刺激人類社會這匹昏昏欲睡、行動遲緩的高貴戰(zhàn)馬,批判現實生活的邪惡與非正義。這種內外結合的雙向批判及善化,既是哲學生存發(fā)展之道,又是時代變革對哲學的要求與呼喚。唯此,才能真正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實現民族復興;舍此,所謂文化復興、哲學繁榮,無異于忽悠哲人及受眾的詭辯術、迷魂湯、蒙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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