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讀書筆記:愛貓的日本人
《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讀書筆記:愛貓的日本人
我不知道貓小說是否可以獨立成為一種小說類型,但無論中外,都的而且確有不少作家對貓有無限依戀,以貓為素材的小說可說屢見不鮮。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固然是一代名作。小說從貓的視角出發(fā),透過貓的眼光,審視主人翁作為知識分子的生活面貌,當中不乏辛辣嘲諷之辭,同時亦有悲天憫人時刻,筆調變化起伏,苦澀與歡笑混糅,成為經(jīng)典絕對實至榮歸。
當然也有人不懷好意地寫貓,例如我國大學者兼文豪錢鐘書便曾寫下名為〈貓〉的短篇小說,可是在他筆下的貓,不過是指桑罵槐的影射工具。是的,〈貓〉乃不折不扣的影射小說。誠如蔡登山言,錢鐘書在〈貓〉裡,描寫三十年代在北平的一批大學教授,文藝作家。雖然他在序中說:「書裡的人物情事都是憑空臆造的?!沟@然地這是「此地無銀三百両」的說法。吳宓在讀過〈貓〉后,第一時間就說:「其中袁友春似暗指林語堂,曹世昌指沉從文?!怪螅闹厩?、湯晏陸續(xù)對出一些人來,其中小說中的男女主角李建侯、愛默二人,無疑指梁思成、林徽因夫婦,齊頤谷指蕭乾,政論家馬用中即羅隆基,親日作家陸伯麟即周作人,文藝批評家傅聚卿,則指朱光潛。這些大都是大家所認同的。
如果中日有文化隔閡,大抵前者對貓的象徵聯(lián)想,確實不如后者般一面倒想像正面。村上春樹愛貓,幾乎街知巷聞,最近甚至是日劇也不放過貓迷,2017年6月首播的《毛毯貓》(西島秀俊及吉瀨美智子主演),更加擺明車馬以為貓尋找新主人作為故事主軸。一伙人物時常圍攏聚合,就此憑空大談養(yǎng)貓經(jīng),相信如非同道中人,委實不難有如坐針氈的「違和感」。
回到今次的焦點──川村元氣的《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故事設計上極為簡單,一位三十歲的青年于驗身時被判定患上絕癥,剩下三個月左右的壽命。正當惆悵之際,不知道應如何打發(fā)剩下來的日子,這時候死神出現(xiàn)了,并提出一個交易建議──當青年愿意消除一樣事物,就可以多活一天。最初也沒有什麼難度,因為世上有太多的無聊東西,即使「被消失了」也無關痛癢,直至魔鬼提出要讓貓從世界上消失,青年便陷入無比的煩惱中,因為他的愛貓高麗菜,恍如家人般一直與他相依為命,一旦消失了,也不知自己存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當然流行小說要成功,首先一定要具普遍性,川村元氣的選題,除了擊中了寵物迷的憐憫之心外,更重要是內藏了不少熟悉的既定程式在內。等價交換正是其中之一,一般人認識此名詞,大都緣自《鋼之鍊金術師》。其實動畫中強調的,是兄弟最終發(fā)現(xiàn)等價交換并非世界真理,但作為切入的噱頭,以你情我愿作為交易的基礎,的而且確引起不少人的關注。至于兩人后來發(fā)現(xiàn)涉及抽象的感情范疇,例如友情及愛情等,并不能以等價交換的方式處理已是后話?;氐健度绻@世界貓消失了》,表現(xiàn)上出現(xiàn)了透過消除一樣物件,去換取多活一天的交換情境,但其實由始至終的設定,均由魔鬼決定,簡言之即沒有你情我愿的基礎,也因此才出現(xiàn)要放棄貓才可以存活下去的兩難困局。
此所以嚴格一點去審視,與其看成為乃等價交換的命題,倒不如留意背后的浮士德元素。也即是浮士德以個人靈魂,交付給魔鬼從而訂立盟約,換取他未曾經(jīng)歷過的人生欲望體現(xiàn)。魔鬼提出的誘惑,其實十分接近電玩年代的命題,即是重啟人生的可能性。當然,《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中的主人翁「我」并不是浮士德,但也正好透過魔鬼提出的條件,從而去反思人生邊際畛域的取捨進退。后來點出魔鬼就是自己的化身,也就是一種轉換角色身份思考后的自省了。
我想《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的成功之處,正好在于程式背后的輕巧處理,好讓當今世代的讀者易生共鳴。尋找最大公因數(shù),我一直認為是流行小說暢銷法則的不二法門,《如果這世界貓消失了》恰好體現(xiàn)了當中的奧妙。